上错花轿嫁对狼(115)
霜戈点头示以明白,危岳雁又对凌雪霁嘱咐:“有什么想要的就同霜戈说,我处理完事情就同你姐姐一道过来看你。”
危岳雁一走,整个兵器库就像坠入冰窖,凌雪霁站在霜戈边上局促到不行,霜戈倒未觉不安在兵器架上扫了一眼便认出危岳雁刚刚擦拭过的亮/银/枪,一把抽/出握在手里看了眼,也不知看到什么略一蹙眉,抬手握住枪/头直接跟拧花苞似的就把枪/头拧下来弃到一边,凌雪霁吓得忙往地上看去,只见那被折断的枪头上有一道极不起眼的擦痕——是危岳雁方才手重弄出来的。
霜戈这才舒出口气,将那节没了枪/头的枪杆递于雪霁,声音依如寒冰砺雪,“喜欢什么就把它当作什么,且舞一段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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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岳雁一路小跑到偏厅,便见自家夫人正在与一广袖危冠的男子攀谈,桌上放着新沏的黄山毛峰,男子难得露出赞许之色,自家夫人也心情很好的模样。
“秋泛。”
“将军来了。”凌秋泛起身将位置让出,便被危岳雁摁了回去。
“你坐。”危岳雁自己又去旁边寻了把椅子过来,不伦不类的跟他俩挤一张小桌,“午饭备好了?怎么不先去瞧瞧雪霁。”
不说这个还好,一听这个凌秋泛便有些嗔怪:“客人来了都不知道招待,哪里还有主人家的样子。”
危岳雁难得见自家夫人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开心的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有夫人在,还需我操什么心啊。”
那男子在一旁看她俩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冷不丁冒出一句:“看来昔日玉门关下三十军棍,你倒挨冤枉了。”
他一说完危岳雁脸上就挂不住了,那时玉门关下兵部侍郎陈冲宣读完圣旨,自己真情假意杂糅在一起施了个苦肉计,挨了三十军棍重伤覆身。这是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人,她危岳雁不愿意娶啊。
结果现在……嗯……脸有点肿。
男子说完取来茶盅徐徐吹了会,又道:“回去我便告诉陈冲,省的他每日愧疚的不行,今日点卯时我一瞧他,又瘦一圈。”
危岳雁气急败坏指着那男子道:“我是不是和你们这些尚书八字犯冲啊?容起我和你说你别太过分!”
“实话实说罢了。”容起呷了一口茶,气定神闲。
倒是凌秋泛有些讶异,“尚书?原来容大人竟是尚书,妾身方才有失礼数,大人见谅。”她原先见容起气宇不凡,威仪参天,却也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以为是同危岳雁一般的将军,却不想竟也是一位尚书。
“诶秋泛你不必与他客气,你别看这人现在正儿八经的,其实肚里蔫坏蔫坏的,满腹黑水。他们这些当尚书的没几个好东西。”危岳雁使劲损。
容起冷笑,“你与曲尚书的恩怨我不掺和,别一道把我们兵部拉下水。”
凌秋泛见他们二人斗嘴,掩唇一笑,末了才想起兵部尚书远道而来,想必有要事要找危岳雁,便以去见妹妹为由,先行抽身。危岳雁也不强留,待凌秋泛走了,就把门带上坐到凌秋泛刚刚坐过的容起对面的位置上,面色深沉不见方才嬉闹之色。
容起开门见山:“你瘴毒复发了?”
“是。”
“以身为饵,诱蛇出洞。”容起沉吟片刻,“太危险了。”
危岳雁一双眸子在隔绝大半天光的室内,黑的仿佛要将周围一切事物都吸纳进去,片甲不留,“我寻了那人三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线索接上又断,目击证人寻到又丢。我这次毒发也不知能不能再挨过去,若想活迟早是要揭开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第一百四十四章幕后之人
“南疆瘴气林方圆千里,非一日一夜不能出林。当时瘴气兼尸毒已经蔓延散开,那领军定然也身中此毒。我只要开始借此机会将病况透露给任一金陵名医,便有方法顺藤摸瓜,找到那领军的藏身之处。”危岳雁笃定道。
容起沉吟片刻,说道:“当年我叔父帮你二叔消掉南疆一役的兵部名册,就是为了不让上面发现你就是南疆一役里逃生的兵卒。然你现在决心已定我也不多劝,只希望你记住。”他顿下声来,将手中茶盅磕在扶手边的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一记敲在危岳雁心头的警钟。
“你要对付的人,可是当今皇后。”
“在你寻到仇敌之时,皇后也会识破你的身份。”容起敛容肃然,“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过的都会是危机四伏,朝不虑夕的日子。”
危岳雁点头,“我知道。”
容起定定的注视着她,森冷的声音震颤着她的耳膜,“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危岳雁一震。
“届时若皇后要对你夫人动手,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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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秋泛出了偏厅就往兵器库走去,她前脚才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以喊自家妹妹和客人一道用中饭了,后脚就跨入兵器库的大门,却见自家妹妹正在一个白衣男子手中夺一根去了头的木棍,这一看便入了神。
那白衣男子显然功力深不可测,单手持棍负于身后,只腾出一只手来与凌雪霁搏斗,其实说搏斗也不准确,因为他几乎没有出手,只凭借极简单极小幅度的身法便轻而易举化解掉凌雪霁的攻势。凌雪霁夺的香汗淋漓,两者之间的差距显著,十几个招式下来半点便宜都没占到,稚嫩的面上却丝毫不见馁色,也没有一丁点露怯之态,虽是赤手空拳,然劈抡冲旋尽显章法,身姿灵活矫若游龙,一招一式间是难以逼视的夺目耀眼。
椟中有明珠,经年久蒙尘。
凌秋泛怔怔看了半日,连着被凌雪霁叫了三声才惊醒过来。
“是我失态了。”凌秋泛掩饰似的用帕子压了下心口的烦乱,换上得体的笑容将兴冲冲朝自己扑来的妹妹搂到怀中。霜戈将棍子信手往空中一抛,精准无误的插回了原本的兵器架上。
“危夫人。”
还没等凌秋泛有什么反应,怀里的凌雪霁就拱出头来,扬着小脸兴奋的和姐姐说:“姐姐姐姐,霜哥哥是来给我定制武器哒!他人可好啦,武功也好厉害的!”
凌秋泛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对面前的霜戈报以感激的笑容,“霜公子费心了。”
霜戈同容起一样,皆是寡言少语,面对这样的致谢也仅是两个字回应:“客气。”
凌秋泛也不是什么喜欢过多客套的,但是这两位是危岳雁的挚友,又为雪霁学武一事煞费苦心,凌秋泛便也多说了几句,“快到正午了,我已让人备下薄宴,霜公子接下来若无要紧事不如就留下来用午饭吧。”
霜戈略微思索一阵,说道:“谢危夫人美意,只是——”
话音未落,便有人为他接上,“今日不巧,改日再聚。”
来者正是容起,连同危岳雁一道往兵器库这边来。危岳雁见了霜戈问了下凌雪霁兵器的事情,两人说了几句旁人也听不太懂,只有凌雪霁姑且还能从里面读取出近身,一寸长一寸强之类的信息,其余的材料,用途一类也是不明其理。
“劳你费心,改日我自己来军器监取。”危岳雁说完对之一拱手,示意感谢。霜戈许是与她相熟只点了点头没什么表述,白衣轻曳行到容起身边站定。危岳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近来告不出假,没能去罗城参加喜宴,贺礼随后补上,先在此道贺你们新婚之喜了。”
容起听闻此言,肃然面容上破开一丝缝隙,竟然也露出些许柔和:“喜宴也只是给宗族一个交代不甚紧要,回头在金陵摆上一桌,咱们几个间聚聚便可。”
言落二人便告辞去了,留下凌秋泛和凌雪霁面上惊疑未定。
“危姐姐……”凌雪霁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那个那个霜哥哥和容起……”
危岳雁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言道:“霜戈是容起的男妻,他们早些年就在一处了。只是喜宴前不久才办。”末了她还打趣雪霁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哥哥都冷冰冰的,想象不出他俩在家相处时是什么模样?”
“将军。”凌秋泛打了下危岳雁的胳膊,“胡说些什么,雪霁还是小孩子。”
危岳雁捂着胳膊赔笑,“是是是,夫人说得对。”
凌雪霁却望着霜戈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自懂事起便知道,大夏朝的男子是可以聘娶男妻的,她也亲眼见过,菡师爷就是朔石斛的男妻,但他们的官职都不高,自当是难得的心意相通。但这只是极个别的现象,在大夏,几乎所有男子都渴望为家族延续香火,开枝散叶,根本不愿委身与人,那些做了男妻的多是身不由己。即使有互相看对了眼,也难免地位差距悬殊,最基础的相敬如宾对他们而言根本是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不论是伦理方面还是其他原因,在大夏朝,男妻的地位要比嫁与贵女的女妻更加尴尬。但是今天,她见到了一个神话。
当朝兵部尚书容起的男妻,是当朝军器监的正监,不论武功、气势、威仪皆不逊色于他丈夫的男人。
原来嫁了人,并不等于套上了桎梏,只要他愿意仍旧可以着白衣戴羽冠,在所擅长的领域冲出一片天地,雄鹰般击破长空翱翔万里。
霜戈可以,那么——
她也可以。
拒绝了姐姐的留饭邀请,在危岳雁和凌秋泛错愕的目光中箭一样的飞奔出将军府,抓过门边正打着瞌睡的车夫起来驾车,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她从未这样急迫的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快一点,再快一点,深紫华顶的马车在金陵城的街道上飞驰而过,扬起尘砾无数,像极了此时凌雪霁雀跃的心情,最终落定在尚书府门前。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就像化在风里,穿过重重叠叠迂回曲折的亭台曲廊石屏花榭,冲开书房的大门最终扑倒在那人还未准备好的怀抱里。
手里还捏着公文的曲大人震惊的看着怀里气喘吁吁的人儿,一时间都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在看到怀中人绯红的面颊时才哭笑不得的为她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这是——”
“谢谢你曲荃,谢谢你……”
未等她说完,凌雪霁就一叠声感谢砸了过来。扶在肩上的手缓缓下滑圈紧了曲荃的腰肢,凌雪霁一脸幸福的将自己的小脸贴在曲荃的胸口上,听着那薄薄的衣衫覆裹的温热的肌肤下,传来一阵阵有力的跳动声。
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我可以走的路,有这么长,我可以做的事情,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