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眠(12)

　　只要能够跟重要的人在一起，那些繁华与热闹对他来说都已经变成不必要的东西了。
　　所以对于南烛的这个问题，方合的回答是无所谓。
　　无所谓是否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要鸟妈妈、毛团姐姐还有南烛一直在他的身边就好。对于自身可能是一种很厉害的、对修真者来说是优质材料的禽鸟这种认知方合还是有的。
　　想想那些西方故事里的巨龙吧，人们提到巨龙想到的都是龙身上的各种骨肉皮甚至包括他们的唾液、血液都能够当做什么药材亦或炼器的材料，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有谁会想要保护巨龙这种珍稀动物吗？不，没有！
　　所以在自身足够强大之前，方合一直都想要当一只乖巧可爱的小小鸟就好，并不想要将自身置身于危险之中，还让鸟妈妈担心甚至为了他使自己受到伤害。
　　不过……
　　要是有南烛在的话一定会保护他的，所以对于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这个提议，方合并不排斥。
　　自然而然的，他就是这样的相信南烛，如此笃定。
　　然后南烛在跟鸟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后就把方合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整个世界的画风仿佛瞬间就从诗和远方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方合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甚至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听说大荒之地面积挺大的呀，要离开大荒之地，以修真者的手段而言难道不应该先掐个剑诀然后御剑飞行一会吗？怎么好像就是转个身子的功夫他就被南烛带着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了？
　　跟方合想象中的古代不同，入目之人脸上的颜色、身上的穿着大多干净整洁，还有不少女孩子挽着漂亮的发髻结伴走在街上，看他们一个个面上多是带笑的样子想来如今的统治者定然是个勤政开明的君王。
　　这是一件好事。
　　即使方合如今成了一只鸟，对于百姓能够吃饱穿暖的时代也会感到高兴。
　　这代表着很多事情，最基本的一点便是和谐社会当中的好人会更多一点。毕竟在生存环境恶劣的时候，人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自然会想要争夺生存资源。相反在大家生活都不错的时候，对于其他遇难的人大家也都更愿意伸手帮上一把，也会更有爱心一些——起码在看见小动物的时候，人们第一个想法是“好可爱”，而不是“好饿，好想吃”。
　　除此之外，也代表着好吃的东西会更多。
　　在稍微惊讶了一下后，方合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还有许多卖东西的地方。方合一脸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就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来。也不知这是那条街，卖食物的地方没看见多少，一路上过去都是打铁铺、当铺、水粉铺之类，连卖点心的铺子都没有，方合的一个吃货之心备受打击，整只鸟儿都有些萎靡下来。
　　不用方合啾一声，光是看着方合那张鸟脸上如此明显的神色，对方合知之甚深的南烛就知道方合在想什么。
　　内心中有些无奈和好笑的感觉，南烛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方合的小脑袋，“莫要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凡人们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说完，南烛将本来想要做的事情都放到了一边，脚下一转就带着方合直奔卖食物的街去了。



　　☆、第二十一章


    卖烧饼卖糖葫芦卖糖人的、担着扁担推着小车四处吆喝的、卖鸡鸭卖小食还有卖点心的, 尚未走到方合就闻到了许多混杂在一起的食物香味、听见了人声鼎沸。
    虽然这里科技比不现代发达, 但好吃的东西却并不少，方合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仿若乡下鸟哪里都看不够，南烛也就惯着他, 只要方合的视线在哪些地方落的时间稍长一些他就会走过去将东西买下。虽然身边没有跟着仆从，好在南烛还有一手袖里乾坤的本事，并不会出现东西买的太多拿不下的窘况。
    方合将这陌生而又热闹的地方看做一处未曾见过的盛景，殊不知他们这一人一鸟落在他人眼中也是一道特别的风景。
    不论是方合这种格外有灵性的鸟儿还是南烛这般鹤立鸡群的人物都不是经常能够见到的。
    还有那穿着一身锦衣神情轻佻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混不吝竟然当街将南烛拦下，点着站在南烛手上的方合问：“吾见甚喜之，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虽然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但整个人给他人的感觉都较为柔和的南烛，在听见那纨绔子弟这番话后眉尾就跳了跳, 周身气质顿时多了几分让人不愿靠近的清冷，被人家点着说喜欢的方合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茫然的仰着头看着眼前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而他这茫然的小模样更让那纨绔心中欢喜几乎想要伸出手来逗弄一番。
    好在不用南烛开口，跟在纨绔身后的男子已经一巴掌拍在了纨绔头上, 直拍得纨绔一脸愕然眼中满是不解, 等到再被身后的人训上一句：“整天不学好, 就知道逗鸟溜蟋蟀！”纨绔满心委屈几乎都要喷涌出来。
    “我是真的喜欢这只鸟！”纨绔辩解。
    “闭嘴！君子怎可夺人所爱！”男子微微皱着眉头加重声音, 纨绔依依不舍的看了方合一眼吞下了所有委屈不忿。
    方合被纨绔这留恋的眼神看得抖了一下，身上蓬松的茸毛颤了颤, 看得纨绔眼中渴望更甚。可他身旁年龄较大的男子对着南烛抬手拱了拱歉意道：“家子并无恶意, 万莫见怪。”
    南烛的视线轻轻掠过眼前两人, 最后落在了方合身上轻轻道：“确实为吾所爱。”
    男子见南烛并不生气，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他与南烛点了点头转身拎着纨绔衣领飞快离开，纨绔一副状况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色就这么被拎走了，在被拎得脚步不稳的时候还会求饶一般唤上一声，“爹！”奈何他的父亲脚下不停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一般。
    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纨绔和他的父亲，方合心情愉悦还有些想笑。
    他偏着头往上看了一眼，正好跟南烛的视线对上，方合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特别得意的啾了一声。
    南烛到底有多好看根本毋庸置疑。
    就南烛带着他走在大街上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大大小小造成了一些“交通阻塞”的情况，不少漂亮姑娘更是来来回回在他们身旁“偶然路过”，好在南烛有对自身的容貌稍作遮掩并未酿成更严重的情况。
    毕竟气质这种东西，除非特意去注意和改变，不然很难遮掩。
    南烛可是那种即使不看脸，光凭气质也能够鹤立鸡群的大美人。
    可是看看刚才那纨绔，竟然完全无视了南烛的高颜值，反而对他一副垂涎模样，这不就说明他的魅力也很不错吗？
    想到这一点，方合还是挺开心的。
    南烛对于自家毛团得意的小模样挺喜欢，只是看着看着便微微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小了。”所以听不懂他方才说了什么。
    方合委屈：“……啾？”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里了？当了快八年的小啾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呀。
    南烛抬起手来轻轻撸啾，“不过没有关系，不用着急长大。”
    虽然难得的“表白”被无视了，但南烛的面上依旧是柔和的神色。
    南烛的眼神太温柔、声音太醉人，放在他身上的指尖力道太舒服，方合忍不住的微微合上眼睛小小啾了一声。
    这种有人宠着的感觉，确实让人不想长大啊。
    此时气氛正好，即使身处闹市亦感到心宁神静，方合蹭了蹭南烛的指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他奇怪的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好像看见了丝一样的东西从身旁飘了过去。
    极为透明而又轻柔的丝，在空中幽幽飘过。
    顺着丝往下看去……方合在认出了丝下面挂着的确实是自家那只咸鱼般的鬼眼蜘蛛后有些不可思议的啾了一声。
    为什么鬼眼蜘蛛会在这里？！
    “啾！！！”还有你想做什么！
    眼看着飘在半空中的鬼眼蜘蛛距离不远处插在棒子上的糖葫芦越来越近，方合有些着急的扎开小翅膀咻的一下就飞了过去。
    鬼眼蜘蛛极为娴熟的躲过了方合的袭击，继续执着的往糖葫芦的方向飘过去。
    可惜它飘了没一会就飘不动了，因为方合虽然没有抓住它，却粘上了它的丝。
    落回南烛手上的方合抬起自己右边的小爪子，对着挂在半空中的鬼眼蜘蛛严肃的啾了一声。
    如果是其他普通没有灵智的蜘蛛也就罢了，但鬼眼蜘蛛既然是自家的，方合自觉有教育鬼眼蜘蛛的义务。像是往人家糖葫芦上面飘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不想想弄脏了人家糖葫芦这种事情有多么不道德，你也想想你只是一只小蜘蛛啊！你要是被粘在了糖葫芦上面，那可有的你哭了。
    可惜鬼眼蜘蛛根本不理会方合的苦心孤诣，还是一副执着前进的模样。
    方合甩了甩小爪子，挂在丝那头的鬼眼蜘蛛被甩得左右摆。觉得头有点晕还被拖了后腿的鬼眼蜘蛛果断把丝弄断然后就朝着糖葫芦跳了过去。
    那姿态是如此决绝，即使它个头很小，大不过一个人的指甲盖，方合依旧感受到了它的决心。
    可是不行啊！
    “啾！”你回来！做坏事就不要你啦！
    半空中的鬼眼蜘蛛僵住：“……”虽然听不懂鸟语，但总觉得那只毛团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比较严重的话。
    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南烛微微抬手，跳出去的鬼眼蜘蛛便回到了他的手心。
    方合见此松了一口气，内心中的吐槽欲也是从所谓有的强烈。
    他家这只鬼眼蜘蛛很特别，它是南烛亲自带回来的，还有着与众不同的花纹以及强大的根本不像是一只普通蜘蛛该有的实力，但、是！
    他从未见过有那只蜘蛛会想要去碰糖葫芦这种东西的。
    蜘蛛不是应该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结网，然后捕捉一些小虫子吃吗？凶猛一点的也就是捕捉个小鸟吃什么的。可是谁见过他家这种？竟然想要去碰糖葫芦？你有吃糖葫芦的牙吗？信不信糖衣把你的嘴巴黏住？！
    虽然很想吐槽，但方合看着落在南烛手中立时乖顺犹如假玩具一样的蜘蛛还是无奈的啾了一声。
    南烛给他买了不少糖葫芦啦，回去可以分你一个。
    因为鬼眼蜘蛛的特别之处，它如今除了“玩具”这个身份以外，还多了“宠物”的身份——方合跟毛团姐姐一起散养的宠物。
    好吧，毛团姐姐根本不会考虑养宠物这种事情，方合在今天之前也没有想到。
    不管鬼眼蜘蛛是否听懂了方合的鸟语，被南烛捉回来的鬼眼蜘蛛确实安静乖顺了下来。在它出现后，方合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思，只是不解的思考鬼眼蜘蛛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然而不论怎么想方合都没有想出来。
    反正鬼眼蜘蛛不可能是藏在南烛身上出来的，这一点方合还是极为肯定的。不说鬼眼蜘蛛若是躲在南烛身上，南烛定然能够发现，就连方合如今对南烛身上的味道也极为熟悉，若是多了其他东西，没道理他会发现不了。
    不过南烛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也不意外的样子，神色从头至尾极为平淡。
    抱着这样的疑问，在他们离开这条专门卖食物的街道时，方合从鬼眼蜘蛛的肢体语言上竟然读出了依依不舍的信息来。
    鬼眼蜘蛛的个头真的很小，再加上它的五官构造跟其他动物格外不同，若是放大来看还有些可怕，想要看出一只蜘蛛的情绪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方合确实读出了鬼眼蜘蛛的依依不舍，特别是在距离卖糖葫芦的人越来越远的时候，鬼眼蜘蛛伤心到微微颤抖了起来。
    方合：“……”
    这种不知道该要说什么的感觉，一会还是把糖葫芦找出来给它吧。
    以鬼眼蜘蛛的实力而言，相信它就算粘在了糖葫芦上面也不会轻易死掉的。不过现在还在路上，糖葫芦暂时还不能拿出来。
    在买好了想买的东西后，一本满足的方合就被南烛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了去。
    这一路上真真是走到哪里都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不过当天空中突然出现鹤唳之声，温和的风转瞬间变得冷冽起来，原本在大街上说说笑笑的人们脸色顿时一变，全都转身逃窜。那些摆着摊的人们连自己的摊位都不要了，开门经营的店家更是飞快将门关上。不过片刻的功夫而已，一个热闹的城市竟然转眼之间冷冷清清。

　　☆、第二十二章


    鹤唳的声音由远而近, 方合抬头望去, 远远就看见飞在云层间姿态优雅的白鹤，而在白鹤的身上还站着一个身着长衫的人。因为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其相貌，但观其姿态飘飘然不若凡尘之人。
    天上的白鹤飞的极快, 很快就到了方合头顶。
    到了这里，那白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探头往下望了一眼然后就想要往下落的样子。不过它的动作很快就被制止，再次向着前方飞去。只是站在白鹤背上原本并不在乎下方景色如何的修真者却有意向下望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站在路中间的南烛。
    在整个安静无人的街道上只站了这么一个人，不论如何看都太过显现了一些。
    只是南烛对天上那个人并不在意，修真者也只是往下望了一眼便飞了过去。
    在乘着白鹤的修真者飞过去后没多久，天空中又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踏着散发出光芒长剑的修真者, 他们双手背在身后、身姿笔挺、风姿卓然，就这样从天空中滑过无人想要向下看上哪怕一眼。
    方合在下面看了一会的功夫, 就看见飞过去有几十个人。他们好像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等到天上那群人全都飞得差不多了，城门那边有两个身着素净布衣却蓄着一头乌发的佛门弟子出现。他们双手合十, 眼睛看着前方, 每一步踏出去都极为稳重。明明走的很慢, 但不过走出几步就到了方合与南烛面前。
    两位佛门弟子对着南烛躬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不知道友于此可有贵干。”开口的是其中看着年长些的人,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亦是给人一种厚重朴实的感觉，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在有外人的时候, 方合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的视线在这两个佛门弟子的头发还有身上的布衣上转了一圈, 虽然很好奇却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太过放肆安静的蹲在南烛手心上。
    南烛的姿态看起来就极为放松，他对着那两位师父点了点头，“只是来这里看看而已。”
    两位佛门弟子又对着南烛躬身行了一礼，对着南烛又念了两句佛便想着城内走了。等那两个佛门弟子走后南烛垂眸见方合的视线忍不住继续跟着那两人便道：“他们是城外寒山寺的弟子。”
    “佛门是跟凡人接触最多的门派之一，讲究渡人渡己的佛法，整个大陆的许多地方都有佛门踪影。寒山寺于此分为内外两门，外门便是普通弟子，凡人时常也会去参拜祈福，内门则为踏上修行之人，刚才那两个弟子便是寒山寺的内门弟子。因为这里聚集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修真者，所以他们要将周围全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危险人物潜伏于此。”
    方合听完眨了眨自己的黑豆眼，毛茸茸的小脑袋仰着头特别可爱的啾了一声。
    外门内门这两个他稍微有点晕，不过佛门弟子跟他也无多少干系，方合现在比较好奇的就是……既然这是一个修真飞升的世界，刚才那两个内门弟子也蓄有一头黑发不是光头，那内门佛门弟子能够结婚吗？
    方合可是知道修真界中也有道侣一说的。
    这个问题南烛并未回答方合——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听懂方合的鸟语——南烛只是带着方合继续朝着城外走去。
    寒山寺跟凡人那座城池之间的距离稍微有些远，以凡人的脚程而言足足要走上半天。不过因为凡人们都觉得寒山寺格外灵验，也就无人会对此抱怨什么，虽然寒山寺不但远到了山头还要爬上很久很久的台阶。
    可这一切对于凡人来说格外辛苦的路程，对于修真者来说却不过眨眼的功夫而已。
    只是南烛并不着急，一路上就带着方合慢悠悠的走，走着走着就又开始跟方合“科普”，哪些动植物有什么特性怎么做好吃……如果眼前的东西实在没的说，南烛还能够把这一片地方曾经是什么样，都长了什么东西有那些传说中的小动物一一说来，后面自然还会加上好不好吃、口感如何的评价。
    虽然之前方合有被年轻的南烛描绘的太过生动吓到过，但次数多了方合倒是不怕了，反而开始感到挺想吃的。
    可惜从南烛嘴巴里说出来的许多东西如今都已经灭绝了，这个世上根本找不到。
    自觉跟自家毛团培养感情良好的南烛来到寒山寺的时候，该来的“大人物”都已经来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些散修或者普通修真者陆续赶到。寒山寺外有许多内门弟子专门接待这些赶来的修真者，将修真者们全都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