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26)
“原是想的,”纪珩道:“当时我情急之下恳求,说我死了妹妹便无人照料,他才改了主意。”
卫长说老太太疯癫,打了照面才发现人实际挺精明。
纪珩一字一顿道:“那鬼自称是周林均。”
这个名字一出现,老太太面色大变,嘴唇颤抖了几下,下意识就想关上门。
纪珩像是没看到似的:“他说自己死得时候太年轻,尚未娶妻,叫我把妹妹配给他做冥婚。”
老太太充耳不闻:“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叫卫长来了。”
纪珩苦笑:“我不是骗子,谁家的骗子会主动把亲妹妹送上门的?”
静默了几秒,老太太眼中的怀疑这才散去些。
纪珩:“有活人配冥婚的例子。据说结了亲,能平息亡者心中愤懑,减少家中祸事。”
身后苏尔是真的挺诧异,纪珩平时多正经的一个人,说起胡话来是一套接着一套。倘若不知情的,上钩也很正常。
最后一句提到的减少祸事似乎打动了老太太:“你妹妹也同意?”
纪珩点头:“她是个哑巴,又在育堂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很困难。”
苏尔配合地点头,畏畏缩缩躲在纪珩身后。
纪珩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些散钱,递过去的同时道:“这就算是嫁妆,聘礼您看着给。”
主动给钱可见不图财,老太太彻底放下疑心。
纪珩趁热打铁,表明最好今晚就把婚事办了:“迟了被镇上的其他人知道,容易说闲话。那鬼了结心事,也好早日投胎。”
苏尔的‘婚事’便在三言两语间被敲定。
·
夜晚,月亮隐于云层。
两个写着生辰八字的庚帖放在一起,院内立着两根一尺余长的白色幡,随着夜风鼓动。
纪珩从前经历过僵尸新娘的副本,了解冥婚的基本步骤,大体照搬过来。期间假意在屋内外忙着布置,实则是借机寻找道具。
苏尔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十分端庄,趁着周母到院子的功夫,轻声道:“找到没?”
纪珩点头:“有了些眉目。”扫了眼纸糊的衣服鞋袜,说:“等庚帖也被烧了,有可能对方会感觉到,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苏尔只问了一句:“等出了这个副本,有没有可能再见到鬼王?”
纪珩失笑:“这比遇见同一个主持人的概率还低。”
苏尔松了口气,干脆利落道:“结。”
·
冷寂的街道上,温不语浑身发凉,没走几步便要左顾右盼,防着鬼突然从某个角落钻出来。过度的紧张让她出现幻听,仿佛远方正在响起鞭炮锣鼓声。
他人洞房花烛夜,自己在街道上受冻引怪,何等心酸。
转念一想,苏尔结的是冥婚,她现在经历的便勉强能接受。
锵!
似乎有什么声音。
这次可以肯定不是幻听,温不语毫不犹豫打开盒子,里面的花瓣开始极其缓慢地绽放。
明明感觉到目标就在附近,骷髅却像是遭遇了鬼打墙,如何也无法靠近。愤怒让更多蛆虫从它的眼中钻出,这是温不语第一次直面这种东西,用手捂住嘴死死贴着墙。
骷髅几次打转逐渐挪步朝正确的方向走来。
咚咚的心跳声格外激烈,温不语屏住呼吸,却掩盖不了心脏的跳动。就在她一度怀疑今天会不会交代在这里时,骷髅突然拍向临近的一块巨石,飞溅的碎石子在温不语的嘴角留下一道血痕,她连忙用手按住,防止血腥味吸引到鬼。
出乎意料,骷髅不过是在宣泄怒火,转头朝某个方向疾速而去,它没下半身,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地上还能看到爪印。
不知过去多久,温不语贴着墙面瘫坐在地,额头冷汗淋漓。
鬼王过境,街道上夜行的生物纷纷躲进巢穴,不敢惹暴怒的骷髅。
它在被人强行结亲!
可惜早已没了眼睛,否则骷髅现在的状态一定是目眦欲裂。
鬼王心中暗恨,早就该想办法杀了那个老太婆。它死在规矩之下,喜欢又畏惧规矩,要说最厌恶的,绝对是斩不断的血脉。别的鬼还好,早已摆脱这层束缚,它却有半具残骸存活,等同于还欠了那老太婆一半身子。
·
庚帖在火盆中烧得正旺。
纪珩用眼神给他暗示了某处,苏尔望过去,老太太脖子上挂着个吊坠,里面红珊瑚的图案若隐若现。
“高僧开过光的玉佩,”纪珩:“内壁注入了脐带血。”
苏尔:“怎么看出来的?”
纪珩:“有个鉴宝的道具。”
苏尔没多问,暗道这人上辈子大概是寻宝鼠转世。
黑色粉末在空中被风吹散开,庚帖彻底化为了灰烬。院子里的白幡骤然间猛烈地晃动,老太太吓得从火盆旁连连后退,到屋中想要把门关上。
进副本来,纪珩都是让他来做选择:“逃还是进去?”
“进去。”苏尔斩钉截铁。
现在跑估计是很难,人哪能快得过鬼?
两人的动作都很迅速,硬是赶在老太太把门关上前,挤了进去。
老太太一脸惊恐:“是不是……不满意新媳妇?”
纪珩:“您别担心,先去喝口茶缓缓。”
这个时候做点什么总比干站在原地好,老太太神叨地念着什么,转身去倒水。
苏尔压低声音:“礼已经成了,骷髅总不至于杀我。”
这个节骨眼上纪珩居然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老太太有玉坠防身,你结了亲,想来它会先找我下手。”
苏尔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是你妹妹,换言之你是它大舅哥。”
说话的同时,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院中立着的两根白幡从中间被掰成几截。
作者有话要说: 温不语:前脚爬完书海先生的床,后脚迫不及待和鬼王结婚,请问有什么秘诀?
苏尔:艺高人胆大。
温不语:……
其实冥婚是一个很重要的情节,因为和后文有联系……
第20章 召回
外面杆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老太太手一抖,杯子掉落,伴随‘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望着地面的残片双目失神:“碎了。”
苏尔:“岁岁平安。”
“……”原本陷入呆滞状态的老太太突然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望过去:“你不是哑巴!”
不对。
刚刚那道声音虽然清澈,但明显是个男音。不但不是哑巴,还是个男的!
她能活到现在也不是个蠢笨的,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抓住苏尔的肩膀:“串通说谎,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苏尔镇定道:“你不说,有谁知道?”
老太太一愣。
苏尔:“违反规矩那也得被抓个现行,我是当着您的面说谎,不过当时周围应该没什么脏东西。”
边说瞥了眼那枚红色的吊坠。
有这东西护着,哪里能有鬼能近身。
老太太算计了一辈子,就连亲儿子化成鬼都无法奈何她,陡然被两个小辈戏耍,恨得咬牙切齿:“你们等死吧!”
苏尔看向纪珩,后者可没那么讲人情味,语气格外冷淡:“你那东西防得了鬼,却防不了人。”
弯腰捡起地上一片杯盏的残片,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斜眼瞄着老太太,后者忍不住后退一步。
“把你杀了,圆了鬼的一个心愿,还能抢走护身符,一举两得。”
一时间,老太太竟分不出到底是门外的鬼更可怕,还是里面的人。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苏尔适时道:“枉造杀孽,我们和鬼有什么分别?”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老太太连忙点头。
苏尔笑了笑:“您别怕,打开门,承认这桩明媒正娶的婚事。”
“可,可镇子上不让娶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