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主神结仇后(112)
若说天下有谁还能治好容与的双手,那必然是褚神医。
只是褚神医云游四海,悬壶济世,行踪不定,楚琢也是才得知他的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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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紫竹林。
“陛下光临寒舍,草民真是不甚惶恐……”灰发老者躬身道。
“话不多说,孤有一事相求。”楚琢扶他起来。
能让高高在上的帝王说出“求”这个字,楚琢的姿态已是放得很低。
可见他对那人是何等紧张在意。
“草民知道陛下是为谁而来。”褚神医摸着胡须,“陛下张贴的皇榜草民已经看到,赶来楚都用了数月,本想着明日去揭榜觐见陛下,未想到陛下今日便登门拜访……”
“孤等不及了。”楚琢道,“孤想他快点好起来。”
“陛下且安心,姬公子定会安然无恙。”褚神医看着楚琢的面色,目露迟疑,“倒是陛下……最近可是频频心口泛疼?”
楚琢一顿:“是。”
褚神医皱眉。
“很严重么?”楚琢问,“孤知道自己活不过而立之数,可眼下还有两年半……”
“而立之年是最好结果。”褚神医摇了摇头。
楚琢沉默。
活不到三十岁,不代表他就能在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离开。
二十岁,二十五岁,二十七岁,每一天每一刻,随时都有可能。
就像原本的楚王,死于二十六岁。
他的心脏已经很衰弱,早在二十六岁时就停止过一次,后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容与而跳动。
但也是真的撑不了太久。
两年半是最长期限,实际上,他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死亡降临之时,或许突如其来,不告而别。
楚琢不敢和容与提起。
不敢让小莲花跟着他痛苦,舍不得小莲花失去笑容。
他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小莲花,却又不想在有限的生命中畏缩不前,至死都是遗憾。
说到底,是他自私了。
“陛下有牵挂了。”褚神医喟叹。
“三年前陛下二十四岁,草民也曾告诉过您,您的身体应当静养,不适合在战场上刀光剑影,如此拼命,恐难撑过三十。您当时面无惧色,毫不犹豫,您说‘尚有六年,孤一统六国足矣,死而无憾’。而今您夙愿已达成,却有了畏惧迟疑……”
“那是当年孤还没有遇到他。”楚琢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淡淡道,“孤从前不信一见钟情,而今却信了。孤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这颗心不曾撼动过一分,却见他一眼,便跳得厉害。他皱下眉头,便比心疾发作还疼。想到孤若离去,他在世间无所依靠,便畏惧怕死。”
“他不知孤有疾。”楚琢警告地看了眼他,“不许跟他提起。”
“草民自然不敢多言。”褚神医道,“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您一直不说,姬公子恐怕更难接受,到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孤会让人护他离开王宫,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不过一年不到,能有多深的感情?他那么洒脱,应当很快就会忘了孤。他不喜欢宫里的无趣,能够纵情山水,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他会看到世间天地浩大,万物皆为过眼云烟,孤只是他的……”楚琢低声说服自己,“一个过客。”
不过一年不到,您不也用情至深了吗?褚神医轻叹。
陛下这是自欺欺人。
褚神医想开口劝几句:“陛下……”
“孤的事不必再提。”楚琢沉声,“只管治好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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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宫。
“你去哪儿了?早朝不是早就下了么?”容与随口问。
“找到一位神医。”楚琢笑道,“你的手能治了。”
“不是以前那些庸医?”容与面无表情,“我可是喝了不少苦药,这手抖半点儿没好。”
楚琢保证:“最后一次。”
容与怀疑地盯着他。
要不是手治不好姬玉的魂灯就不会亮,容与绝对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当然,一个姬玉还不值得他忍到这地步。这半年信誓旦旦说能治好他手的大夫很多,开的药一个比一个苦,还都没效果,容与忍了几次就忍无可忍,暴躁地打翻药碗让所有人滚蛋,从此不再配合治疗。
楚琢苦口婆心劝了好几天都没用,有回劝到一半不劝了,冷着脸转身去书房。容与寻思着这是终于不耐烦了?悄悄跟过去一看,楚琢脸白得跟纸似的,捂着心口疼得缩成一团,喝了镇痛汤药才好些。
容与等他离开,走到桌前,拧着眉头偷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当场去世,可比他那些药难喝多了。
楚琢天天就背着他喝这些。
那之后,容与依然讨厌苦,却不叫楚琢费心哄了。
第79章 祸水14
褚神医原先不明白,什么样的男子能让这位铁血冷酷的君王这样放在心上,等到见了真人,方才明白一二。
玉清宫外观金碧辉煌,内里更是富丽堂皇,价值连城的物件不要钱似的堆满整个宫殿,就是皇帝寝宫未必都有这样的气派。光是见了这住处,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受何等宠爱。
金屋藏娇,也不过如此了。
珠帘被卷起,褚神医提着药箱进入内室,见到室内的人目光便顿了一顿。
榻上慵懒卧着一位美艳绝伦的红衣青年,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红发带松松束着,未用任何珠宝装饰,便已胜过金玉满堂。
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捏着一颗棋子解着棋盘上的棋局。白玉棋子晶莹剔透,执着它的那只手却比玉还要莹润光洁。
不知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执棋的手在微微颤抖,棋子几乎快要从手中掉下来。
褚神医和楚琢一进来,容与被惊动,指间的棋子摔在棋盘上,弹了几弹,滚到地上,落在楚琢脚下。
楚琢无奈一笑,蹲下身将那颗棋子捡起来,过去看了眼棋局,就将棋子扔回棋篓里:“白子已下成死局,不用费心挣扎了,乖乖认输。”
“输什么输?我自己和自己下,怎么下都是我赢。”容与反驳。
“好,你是大赢家。”楚琢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转而为他介绍起褚神医,“大赢家,这位是褚先生,给你看病的。”
褚神医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本以为姬公子得宠是靠美色,两人是寻常君王宠妃之间的相处模式。可瞧了楚琢屈尊蹲身捡棋,容与见了他也并未起身行礼,两人言谈间不曾使用尊称谦称的自然亲昵,倒更似寻常夫妻……不,寻常夫夫。
好吧,这不寻常。这时代男子与男子之间本就不是正道,王公贵族若有龙阳之好,多半也是将人视作玩物。褚神医活了大半辈子,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故事,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有被震撼到。
容与看过来:“褚先生,有礼了。”
褚神医立刻回过神,忙道:“不敢受公子礼。”
尽管容与身体压根没动弹,只是口头见了下礼,褚神医依然自觉不敢当。那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哪儿受得起。
褚神医作揖道:“草民这就为公子看伤,公子请把手伸出来。”
楚琢将棋盘撤了,还拿袖子擦了擦,让容与得以将手伸出来放在桌上。这活本该交给宫人来做,但楚琢就爱亲自伺候。
褚神医又是一阵嘴角抽搐。
他顾不得内心的惊涛骇浪,拿出职业素养,镇定地察看容与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