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严寒,不论酷暑,风雨交加,风霜漫天,只要大明不爆炸,朱见深就要上早朝。
过去在锦衣卫上值点卯的时候,万达还时常抱怨早上七点上班打卡实在太没人性了。
直到他当了锦衣卫指挥使,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才发现当时他对“人性”的定义还是太高了……
所以那些文官武将们只要和皇帝的意见不对付,就请假在家,戴罪在家,乃至乞骸骨回老家。
恐怕拿乔、心寒是一回事,想要逃避这看不到头的,没完没了的早朝,也有很大的原因吧……
“出差”虽然意味着餐风露宿,甚至可能遭遇各种危险,却能让他摆脱每日的繁琐事务和地狱般的早起时间啊!
“好!好!臣这就回家准备准备。”
万达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明天就冰雪消融,他能打马北上了。
“混账东西!”
朱见深伸出长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都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你往哪里走?”
万达“嘿嘿”两声,讪笑着坐了下来。
“辽东巡抚、右副都御史陈钺,去年在年底的时候,上了一封折子,劝朕对辽东出兵。”
朱见深沉吟道。
汪直闻言,忍不住握紧双拳,呼吸加快,那两只黝黑的大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他之前之所以会和两位皇子说那些话。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就特别羡慕军人将军,能够持节云中,百战沙场。
在整个大明朝的武将里,他最敬佩的三员大将就是韩雍、项忠和王越。希望有一天效仿他们,为大明开疆扩土,收复失地,乃至马革裹尸。
当初被分入御马监,他就幻想着有一日能上阵杀敌,做个英豪盖世的好男儿。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听说了陛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研究这份请战折子。
近年来,国朝稳定,鲜有大规模的战争。
最近的一次大捷还是在成化九年。
太子少保,左都御史王越在河套地区取得的“红盐池大捷”。此次之后,鞑靼人就再也不敢进入河套地区久居,大大地振奋了大明的国威。
相比常年坐镇两广的韩雍,王越如今在京城执掌督察院,提督十二团营,正好与汪直共事。
这位王大人,与鄙视阉人的项忠不同,很是喜欢汪直这个小友。与他结成了忘年之交。
两人平时的交往中,王越经常会对汪直讲解他历来用兵的兵法谋略,并且详细地为他分析大明朝多起战役的要点和布兵方式。
每每听到要紧,激烈之处,汪直都会猛拍大腿,大声叫好,然后幻想起自己若有一天能够离开京城,为陛下和娘娘征讨四方时候的场景。
大明朝历来有派遣宦官前往军营守备,督军的传统。加上他又在御马监任职。上战场,对他来说并非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只是可惜,一来他年纪尙小,二来比起打战,陛下似乎更想让他在侦查剿匪的方面为国出力。
汪直一心只想侍奉娘娘,报答君恩,虽然内心不喜,还是尽责尽力地完成情报,稽查的职责。
所以即便西厂开开闭闭,他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自从去年年底,听说陛下有可能会对辽东用兵后,汪直那一直隐藏在心中的“军魂”又开始热烈地燃烧起来。
上一回陛下对辽东大规模用兵还是在成化三年。
朱见深派遣五万大队,由名将赵辅联同朝鲜部队,三路并发,征讨建州女真部。灭李满住、董山,取得了被称为“丁亥之役”的建州大捷。
那一年的十月末,赵将军班师回朝,在午门举行盛大的进献战俘仪式。
当年刚刚入宫,还是个小小幼童的汪直站在城楼的一角,屏气凝神地看着皇帝登上城楼,接受百官朝拜。
那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震撼了汪直幼小的心灵。
他看着全京城陷入了狂欢之中,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被陛下封为武靖候的赵大将军,内心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那一天的彩旗,爆竹,山呼,百姓们的笑脸,牢牢地钉在汪直童年的脑海中。
他想成为赵侯爷那样的人!
他也想在午门献虏,成为大明的一道光,永载史册!
如今,知道陛下可能再一次对辽东用兵,怎么可能不让汪直心动神摇呢?
“这道折子上说,建州女真三卫自从十年前那一败后,虽然表面臣服,甘做大明藩属。但是反复无常,经常骚扰边城,在我辽东烧杀抢掠,导致百姓民不聊生。更是勾结海西女真,对我大明领土再起觊觎之心……”
朱见深拿起折子,低头对着万达说道。
“陛下,那如何能忍?必要发兵讨伐之啊。否则酿成大祸,导致兵灾连绵,于我辽东百姓,大明百姓不利。”
汪直忍不住说道。
“啧!”
万达急忙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面色不虞的朱见深笑道,“小屁孩懂个屁,陛下别见怪。”
朱见深将折子放回桌子上,用手指点了两下,摇了摇头。
“朕看了这折子,虽然用词恳切,乍一眼瞧去,确实到了不得不用兵的阶段。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妥。明明已经平静了十年的辽东,到底为什么局势一下子突然紧张……你们锦衣卫有刺探军情之责。北方寒冷,尤甚京都。等开春之后,你带锦衣卫的人马,汪直,还有邱子晋,梅千张,一同前往抚顺,将当地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朕打探清楚。”
朱见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到时候,朕再决定,要不要真的再一次对建州用兵。”
“臣遵旨。”
万达走到台阶之下,跪下领旨。
“不过陛下……梅千张跟我一起去辽东,我们阿澜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
“让阿澜进宫住一段时日吧。最近万侍长身体不好,让他多陪陪娘娘。还有……”
朱见深笑道,“阿杬如今大了些,正是好玩的时候。朕想他们兄弟一起亲近亲近。”
朱见深说的是邵妃娘娘生的第四子,如今算来一岁多了,据说因为长得尤其肖似陛下,所以很得万娘娘的喜爱。
之前听说朱佑樘还为此吃醋,闹了一阵小脾气。
你这个做父亲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弟弟给踩死。
却又希望儿子和和美美,兄友弟恭……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万达腹诽道。
谈完正事,万达和汪直从文华殿里退了出来。
他看着刚才还挺兴奋的汪直,现在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兴致,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是……关于太子的事情。”
汪直面孔僵硬,似乎不知道一下子该怎么开口。
“太子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
万达吃了一惊。
“我听覃公公说……陛下他,有意换储。”
“什么?”
万达看了看左右,将汪直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事情岂能瞎说,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啊。”
“据说当年立如今的太子为储君,是因为悼恭太子过失不久,陛下膝下空虚,只有一个养在西内的儿子,所以才匆匆立储。为的是稳定民心,堵住百官的悠悠之口。”
汪直低下头,低声说道,“如今邵娘娘生的孩子大了,长的酷似皇长子和陛下。所以陛下他就……而且,据说邵妃娘娘又有了怀孕的迹象。和上回害喜的症状一模一样,似乎又是个男孩。”
汪直为难地说道,“陛下他现在……不缺儿子了。您也知道,现在太子的生母早逝,而且一点都不讨陛下的喜欢。”
不但如此,还是个番邦之女,只是一夜露水才有了朱佑樘。根本谈不上什么子凭母贵,也谈不上什么家族相帮。
阿樘能够依仗的,只有万贞儿这两年的抚育之情罢了……况且他一开始还不肯领这个“情”呢。
“哎……这就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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