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箱子的锦衣卫校尉吓得倒退了半步。
“哎,这孩子怎么看着眼熟啊?怎么像是哪位大人家的?”
他身旁的一个老兵提起手里的灯笼,将万澜照了照说道。
“死小子!是你!”
万达一踏进后院,看到的就是他那个好大儿正坐在箱子里,和一群当兵的大眼瞪小眼的情景。
“爹!”
万澜一时兴奋过了头,没有察觉危险的来临,还高高地举起胳膊,对着一脸惊慌失措的万达,和他身后的汪直用力地挥了挥。
“竟然是万大人的儿子,难怪看着眼熟。”
老兵们吓得退到一边。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杨休羡带着高会和邱子晋、梅千张也走了过来。
“杨伯伯,高叔叔,邱叔叔,你们都在啊。小千哥也在。”
万澜这边正开心着,不过在看到他爹万达眼中陡然升起的怒火后,一点点地把身子又降了下去,缩进了箱子里头。
“动手吧。”
万达咬着牙说道。
梅千张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孩子从箱里抱了出来,往肩膀上一扛。
万澜大头朝下,顿觉不好。
万达走到梅千张身边,二话不说,对着他高高撅着的屁股蛋子,就是“啪啪”两下。
因为万澜如今身上只穿了睡觉的单衣单裤,这两记下去,屁股顿时肿了起来。
“你太行了吧!我昨天看你睡得早,就没让梅千张把你送进宫,想着今天早上等你醒了,让管家把你送到东华门门口,让覃昌公公来接。你倒是够可以的啊,居然跟着我们跑到这里来了!谁给你的胆子?啊,说!”
万达简直就要爆炸了,这孩子怎么就出现在这里呢,要是他们发现的再晚些,这小子是不是准备跟他们一路到关外去了啊?
一想到现在娘娘在宫里,左等右等不见阿澜来。管家又找不到孩子了,不知道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什么模样!
杨休羡和邱子晋,平日里是最不主张打孩子的。
尤其是邱子晋,童年阴影太深,认为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按着天性成长。像是阿澜这种,就是野地里的飞禽。打了也没用,下回该淘气还是淘气。平日里他看到万达拿着藤条满园子追孩子,都是能劝则劝的。
不过今天即便是他,也两手一束,站在一边,还把试图上去劝架的汪直给拉着了。
“这回是大事儿,这孩子也闹得太离谱了。”
邱子晋看着焦急的汪直,摇了摇脑袋。
万澜被打得委屈,刚要放声尖叫。梅千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走,里边说话去。”
万达气的捶胸,他转过身,吩咐汪直,快点派个人骑马回京,去东华门那边找覃公公。就说孩子已经找到了,不久就送回去,让京里的人别乱找,免得引起骚乱。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一块出关!”
梅千张都一条腿踏进屋子了,万澜头朝下,看着汪直正要转身去找人,急忙大叫起来,“我不回家,我不回!我也不去宫里,宫里没劲透了。”
万达气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正巧这时候小二拎着茶壶进了院子,见到了这突然出现的小孩,又转身看了看被打开的箱子,脸色大变。茶壶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掌柜的!不好啦!”
敢情把万达他们当做“拍花子”,拐卖小孩的犯罪团伙了。
万达不得不又派出高会追出去解释,不然这天都快黑了,他们一时到哪里再去找可以住得下那么多人马的客栈来。
“说,你怎么会在箱子里的?难道你……你在里面睡了一个晚上?”
关上房门,万达从角落里拿出一把高背椅来,将万澜往上面一扔,从他嘴里把手帕抽出来,双手环在胸前,从上往下,冷冷地看着他。
万达分明记得,昨天下午轻点收拾货物的时候,这箱子关的好好的,里面除了绸缎啥都没有。
“我……”
万澜心虚地对了对食指,眼睛不自觉地往下瞟。
“我要是说了,能跟爹一块去关外么?”
“你要是说了,你能活过今晚。”
万达冷笑一声,抽出杨休羡腰侧的佩刀。
“爹,你别吓我……”
老万从来只是用钝器打孩子,拔刀还是第一次,万澜面色一僵。
“你试试,你试试我是不是在吓你。”
万达咬牙心想今天一定要让这孩子长长记性。
不然孩子越来越大,他越来越老,这孩子再没有一个栓得住他的人,哪天真的把天捅一个大窟窿,也不是没可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万澜吓得“哧溜”一下,从椅子扶手下的空档处滑了下来,一把抱住梅千张的腰,躲在他的身后。
“我,我刚才差点被憋死呢,您又不是没见着。我不是故意钻进箱子里找死的。”
万达回想了刚才这孩子扒拉着箱子大喘气的样子,确实不似说谎。
“那你进去干嘛?嫌命长么?”
万达把刀子推回刀鞘中,插着腰问道。
“我昨天夜里,在床上和‘小金子’玩来的……”
万澜低下头,大大的眼睛里开始聚积泪水。
“哎,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猫咪不能带上床铺。你的被子被面都是织锦缎的,南京来的贡品,被猫爪子那么一挠不就废了么?”
万达头疼地捂住脑门。
“小金子”是杨家不知道第几代猫咪了。
虽然“金丝虎”、“满地锦”它们早就不在了,但是杨家现在还是猫咪的乐园。
“小金子”就是去年万澜从杨家抱回来的一只金色威武小猫咪,又凶又甜,万澜视若珍宝,恨不得与它同食共寝。夜里经常偷偷带着“小金子”上床睡觉,不知道被万达说过多少回。
“我就想跟它玩一小会儿,毕竟今天还要入宫呢。谁知道窗户没关好,我看到一道金光从窗台越出去了,我急忙穿上鞋子,也没披衣服就跟出去了……”
后来他一路跟着“小金子”跑进了后院车队那里。
万澜知道万达这次微服出京,很是好奇这些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就一个个打开去看。大部分的箱子都被锁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装绸缎的箱子的锁居然是虚挂着的。
为了防蛀,放衣料的箱子是樟木做的,很是沉重。万澜废了点力气才把箱子打开,他一只胳膊撑着箱子的盖子,还没看清里面的布料呢,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小金子”“喵呜”一声,跳进了箱子里。
万澜急忙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捞,结果大头朝下,跌进了箱子里。
不知道这孩子是“贼大胆”还是怎么样,他刚开始叫了两声,但是后院马厩远离下人们住的地方,没人听见。他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复,心想明天一早肯定有人找他,干脆抓了一块料子抖开,蒙头睡了。
这一睡居然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这时候万达的车队都过了通州了。
这小子终于知道大事不好了,家里一定炸锅了。
不过他又想着,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要是就这样回去,除了白捞一顿打,什么好处都没有。
倒不如忍耐一会儿,睡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想必已经远离进城了。
到时候他大声呼救,一定有人能听到,把他从箱里放出来。
届时看到他老爹,再撒个娇,耍个无赖——打么肯定是要挨打的——但是说不定就能跟着北上了呢?
万达看着这小子眨巴着眼睛,将他的“如意算盘”和盘托出,气的无话可说。一把推开他,自己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来。
我的阳寿啊……刚才那一下子,活活透支了十年。
“那你怎么还差点把自己给憋死了?”
杨休羡问道。
“我没想到你们装车的时候,居然把装绸缎的箱子放在最下面。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怎么喊都没用,气儿都喘不上了。我只好拼命用手拍着箱子盖儿,幸好你们那时候已经吩咐人卸车,他们听到声音,这才把我上面的几个箱笼都拿开,将我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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