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一跳,手及时停在了门旁。
门里面除了程苏青的声音,还有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苏安静静听了一会,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那是楚特助的声音。
楚特助的语气很复杂,像是在祈求,“阿青,你不能嫁给沈长修。”
程苏青冷声,“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他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好,”楚特助艰难地说,“他……”
声音变低,失魂落魄,“他照顾不好你。”
苏安的表情凝重了下来。
声音模糊,其实听不大清说了什么。但零星一两个字眼也蕴藏着大信息。楚特助为什么在程苏青房间里?
他错了,苏安原本以为是沈长修在算计程苏青,万万没想到他姐姐这么厉害,已经提前一步给沈长修戴上了绿帽。
门里沉默了好久,程苏青的泣音崩溃响起,“你滚,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门房隔去大部分对话,苏安正听得全神贯注,身后突然有人道:“苏安?”
苏安头皮瞬间发麻,他口干舌燥地舔舔唇,镇定转过身笑道:“姐夫,你也来找姐姐吗?姐姐刚刚睡着了。”
他走过去,仰着小脸装乖:“姐夫今晚下班好早哦。”
沈长修抬手,轻轻摸了下苏安的鬓角,“今天事情少。怎么都是汗?”
“天气太热了,”苏安的脸蛋还有刚刚奔跑后留下来的红晕,“姐夫热不热?”
程苏青房里安静了下来,估计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沈长修牵起了他的手,往楼下走去,“姐夫带你下去吃冰粥。”
苏安乖乖跟他走,“好,谢谢姐夫。”
两个人逐渐远离三楼。
说实话,沈长修这样的人很容易得到青春期大男孩的尊敬和向往,他像是人生成长道路上的优秀领导者,既温柔又成熟,包容犹如大海。
沈长修回头笑了一下,苏安抿抿唇角,不好意思地放慢了脚步。
红扑扑的脸蛋让人想到松软香甜的蛋糕。
但这样的人,明显还有很大的秘密隐藏在表面之下。
*
程苏青在晚饭时下了楼,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细细的黑绸肩带挂在白皙肩头上,看到沈长修后一愣,眼底惊喜溢出,“长修,你今天怎么下班的这么早?”
连忙上前亲昵,又噘着嘴娇嗔,“亲爱的,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们俩耳鬓厮磨,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程苏青从沈长修肩部抬起头,目中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程苏安正埋着头吃饭,一粒米一粒米地认真,绝不浪费一点儿。腮帮一鼓一鼓,脸庞残留青涩,一瞧还是个孩子。
程苏青收回眼,苦涩地想,苏安才刚成年,平日里她对他喊打喊骂从来不少,关键的时候还知道护着姐姐。挺蠢的,程苏青平时最不喜欢这样的善良和单纯,觉得虚假和恶心,但这会,她动动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程苏青应当是觉得不安,所以一顿晚饭一直对沈长修嘘寒问暖。直到晚饭结束,苏安也没来得及和程苏青说出沈长修前妻的事情。
苏安躺在床上摸着吃撑了的肚子,愁得叹了口气。正在这时,手机突然蹦出了消息提醒,银行卡入账了二十六万元。
划款走的是何夕燃的私人账户,没动工作室的钱。苏安看着六位数的入款,蹭地一下坐起身,这是今天何夕燃碰了他的钱。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手机,眼睛发亮。
原身因为成长经历,对钱有一种固执的喜爱,又因为程苏青的影响,钱在原身看来就是最厉害的东西。
装乖装傻,全都是为了钱。
苏安亲了口手机,心满意足地入了睡。
*
第二天上学,不少同学还在讨论上周大画家来学校招模特的事,帖子里飘红一片。苏安把手机压在本子下面玩,发现帖子里面有不少百科上没有标注的信息。
“何夕燃的父亲是爱尔兰人,他的母亲据说对他的父亲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他爸不是很风流吗。”
“女方的一见钟情并不代表男方就是个靠谱的人……”
同桌突然撞了他一下,“苏安,你看外头。”
苏安抬头,看到窗外走廊上一群校领导陪着何夕燃走过。校领导笑得满脸褶子,汗水流了满脸。
“老头们今天穿的真正式,大夏天的还套上了西装,”黄杉手臂搭在苏安肩上,啧啧,“奇了怪了,苏安,你看何夕燃,这么热的天他也没流一滴汗。”
苏安看向何夕燃,他穿得比周围谁都讲究古板,偏偏在一群同龄人中显得冷峻优雅,在大太阳底下都渗着冷气。
看着他就感觉寒意升起,要不是大太阳还挂在天上,要不是这里是现实世界,苏安都以为何夕燃是个吸血鬼。
鸡皮疙瘩偷偷起来,“黄杉,你觉不觉得何夕燃不对劲?”
黄杉疑惑,“哪里不对劲?”
窗外的何夕燃突然回头,从玻璃窗口往教室瞥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安好像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深幽绿光。
苏安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笑弯了眼睛,小白牙露出一点,又乖又甜。
校领导还在和何夕燃吹牛皮,“何先生,咱们学校的学生都很懂事,绝对不会破坏您作画,您就放心好了。”
何夕燃收回眼睛,“嗯”了一声。
何夕燃借用学校的美术教室在校内招模特,校方没要其他的东西,甚至想倒贴钱地让何夕燃给学校画一张油画。何夕燃这几年流传市面的画作越来越少,今年以来更是一副画作也没有完成。从何夕燃手里拿出来的画价值极高,比钱更有增值空间。
校方现在把何夕燃奉为座上宾,只要何夕燃有需求,别管是什么,学校都要尽力去做到。
上午第二节 课,班主任脚步匆匆,“程苏安,出来一下。”
校方让苏安陪着何夕燃在学校里面走一圈,找一个何夕燃喜欢的写生地点。
苏安抱着一堆东西,脸蛋晒得通红地被带到了何夕燃身边。何夕燃正坐在中心湖旁边的树荫下,阴影在他苍白的皮肤散落,三件套包裹的衣衫中夹着烟的指头骨节分明。
急匆匆赶来的少年打开遮阳伞,努力举在何夕燃头顶,“老师,您想去哪里?”
何夕燃弹弹烟灰,带着苏安过来的教师犹豫了一下,“何先生,在学生面前不能吸烟。”
高大画家掐灭烟,视线往下移到了苏安的身上。
一路顶着大太阳走到这里,苏安的鼻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眉头生得浓而漂亮,眉骨清凌坚韧,骨相好,皮相满头大汗的模样也比旁人好看。
何夕燃起身将半截香烟扔进了垃圾桶里,教师欣慰笑了两下,很快就离开了。
苏安又问了一遍,好脾气道:“老师想去哪里?”
“不叫叔叔了?”何夕燃忽然道。
程苏安脸上一红,耳根子窘迫缩了一下,“叔叔,”握着伞柄的手指蜷缩,“中心湖旁边是两个花园广场,有假山堆积,您要过去看一看吗?”
何夕燃移开遮阳伞,“带路。”
而在前往花园的路上,何夕燃又抽出了一根烟,旁若无人地点燃。
苏安低着头,闻着还挺好闻的烟味,心里冷冷一笑。
何夕燃面上是个冷淡克制的禁欲好男人,现在一看,先前给他打上的标签还不够。这人明显还极度自我,明知道苏安是学生这会需要去上课,明明被说过不能抽烟,但他都不放在心上,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完全随自己高兴,冷漠地不在乎他人如何。
两人途中经过了音乐教室,悦耳灵动的钢琴曲隐约传来,苏安脚步一顿,被音乐声吸引,不自觉站在门边听了一会。
何夕燃走远了才发现他没跟上来,他侧头吐出一口烟,回头看了苏安几秒。抬脚回到音乐教室门,抬手敲响了门,扰乱了门内的钢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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