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变动,可比薛总想要翻修办公室之类的消息来的重大多了。
公司上下纷纷心惊胆颤地担着,觉得薛氏是要变天了,薛总才会这样雷厉风行地调动职位,甚至处理了几个身边用惯的老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总不至于是薛氏要易主,从此由大少爷接管……
只薛正景将碍眼的人都处理干净后,才觉神清气爽。
当然也没有那么爽。
他现在的一腔心思都寄托在离家出走的小儿子身上,坐立难安,半点按捺不下去。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对于幼子叛逆的气恼,这时候却全都换成了被火烧灼般的悔意不及,只回想起梦境中的场面,都觉得心绪难平。
薛正景想见到薛慈,确认他的小儿子平安无恙。偏偏现在的薛慈在实验室中,哪怕他是他父亲,也是不能随便见的。
——薛正景说着不管薛慈。但小少爷离家后的大动向,薛正景倒盯得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现在薛慈进了实验室搞研究。
只是他虽然关注,却不是监视,不知道小儿子这会都跑到外面散心,只在想要用一个怎样合理的、不失格调的方法……进入薛慈在的实验室。
·
薛慈休假结束后,便继续回到实验室,解决最后一步的关键结点。
实验室的项目领导——大多数都兼任国芯院内研究人员——虽然怪心疼这小孩,看着薛慈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实验当中,辛劳疲累至极,也有些担忧不忍。毕竟这也是他们国芯院未来的同事,华院士钦点的肱骨,哪能消耗在这里,他们恨不得给薛慈放一年假让他好好调养休息。但是等薛慈回来继续实验后,也不得不承认……真香啊!
薛慈这个人才真的是太好用了。
由他接手,继续主导新核心技术的研究改进后,像是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所有数据核查都不会出错。薛慈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完成了所有关键环节疏导,还能再抽出时间复查两遍,和他配合的芯片专家都觉得轻松得有点不可思议。
好像之前的难题一下悄然消融,他们甚至觉得没碰到什么问题。
改造进程又重新飞快运转起来。不夸张地讲,薛慈离开那些天他们自主完成的工作量,还没薛慈回来后一天整理得多。这让实验室中的很多专家都颇为羞愧,甚至产生了之前自己是不是在摸鱼划水的自我怀疑……
不过对薛慈而言,他反而觉得先前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现在工业芯片、航天芯片之类的重要关键芯片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只差实验环节后的量产。
薛慈确定过世界的本质并非虚拟后,对这些改造更添加了一些认真苛刻的细致,排查出了许多细节上的不合适。只是没再像先前那般,以消耗尽自己为目的,日以继夜的拼命研究,而是很乖地按照实验室中给予安排的作息,每天睡眠充足,休息时间也都拿来养神或看书。
他想过和其他人坦诚交代他所经历的事,但世界法则不允许薛慈直接透露相关讯息,于是有关相处模式调整的计划被无限制地搁置。何况哪怕对于薛慈本身而言……他也并不好就这样直接的、理智的,将所有人简单和逆向世界做出一个分割。
这成了需要他用时间、精力,漫长消解的心结。
作息上而言,处于实验室中的薛慈是极其规律的,只是相较以往,薛慈或许还增添了“睡前和男友打电话”这么一条。
他和谢问寒通话时间通常很长,只是不像热恋期的恋人那样,说的不是黏黏糊糊的情话,交流的内容学术单纯得像是两个拥有共同研究课题的合作伙伴。只有偶尔露出的懒洋洋的笑音泄露出一点缱绻暧昧的氛围。
最黏糊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薛慈进行睡前阅读,没什么话可讲;而谢问寒也要处理白家的一些事情,不方便开口时。两人依旧会连接着电话,一直到入睡为止,浪费话费浪费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谢问寒也会罕见拥有了人类的暧昧细胞,如常地解释。
“这样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而薛慈虽然觉得谢问寒的话很不合理,但是也欣然接受地纵容着自己的男朋友。
这种规律的作息一直延续到某天,实验室的安排行程中第一次有了除去研究外的项目。
“为荣誉企业董事介绍芯片的构成运用?”薛慈身上还穿着实验用的白袍,手套也只摘下来了一只,显然是刚从实验当中抽出身来。他微微垂首,睫羽低敛着,手上捏着刚下发来的通知文件纸张,念出上面给予的安排。
薛慈的语气中,略含带着一丝疑惑。
而不止是他疑惑,其他人也很疑惑。
领导微咳嗽一声,十分老油条地解释道:“是这样的,芯片核心的改造项目虽然是由国家拨款,但是要真正运用到企业上,还需要企业配合和资金铺设。”
而这个“荣誉企业”,主动捐款巨额,表示愿意资助项目的研发。关于芯片变革,他会带头作用到自身企业当中——并且全部自费,资金由企业内部划分出,可以说是诚意十足,用实际支持芯片上的能源改革,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国家十分感动,颁布了“荣誉企业”的称号。
而这样配合国家行动的荣誉企业,董事要来实验室近距离接触了解一下芯片的运用,确保全面铺设,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事了。
薛慈接受良好。对他而言,这种社交举动就像是股东巡查一样,“前世”他也应付习惯了,不至于处理不好这种面子工程。倒是对于其他实验室的研究人员而言,非常厌恶要抽出时间做研究以外的事,还是为了陪一个非科研方面的大人物。
芯片学界这方面的氛围还是比较纯良的,以至这些芯片研究专家,不说是个性清高,也多少有点傲气。一听领导的话可不愿意,嘴都弯得挂不住了,挺直白地表示出不高兴,还有人骂骂咧咧地说浪费他们时间。
领导也很无奈,叹气说:“毕竟新给拨款三十亿,虽然我们研究室现在不缺钱,但是新开展些研究项目也是好的。要是都强烈反对,我跟上面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拒绝了……”
其他专家:“等、等一等!你刚刚说什么——”
“要是都反对,我跟上面汇报一下……”
“不是这句,多少研究资金来着?”
领导都被一群雪亮勾人的眼睛给盯愣住了,一时压力骤增,硬着头皮道:“三十亿吧……”
还没说完,便被其中一名专家打断。专家热情高涨,慷慨激昂地道:“来!让他来!保证让金主爸爸宾至如归!不要说陪客一天,再追加几个亿,陪客几天也行啊!”
领导:“……”
其他人纷纷附和。
领导头皮发麻:“什么陪客!能不能好好说话,这还有小朋友呢!那就这么决定了哈——薛慈,明天记得来。”
薛慈年纪上在这群人当中,的确算是小朋友了。但他是芯片核心改造技术的提出人,更是这个项目研究贯穿始终的总主导人员,地位比谁都重要。所以领导哪怕特意点出他的名字要来,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
薛慈被突然点到名,他微微抬头,手还放在白色长袍当中,很乖地应了一声:“好。”
便又沉默站在角落,像先前一样安静。
领导又看薛慈一眼,眼底还显得怪复杂的。不过也没纠结多久,最后拍了拍他的头顶,重新去忙了。
第二天,那位荣誉企业的“大金主”到来,薛慈便也知道自己莫名预感从何而来了。
他先前隐约猜测,又觉得荒谬后抛到脑后,没想到却在此刻成真。
实验室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就算是荣誉“金主”,也是自己走进来的。
来人虽年近中年,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目光锐利,星眸薄唇,五官深刻英俊得更像是混血。只是神态看着冷冽,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着也很不好接近。
实验室其他人或许一时辨认不出他的身份,但薛慈和他相处十余年,又哪里会忽略过去,这是薛氏家主,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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