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累得实在开不了口,但是长灯明一幅希望他回应要不然就失去求生欲的模样,按捺了一下,最后生无可恋地叹出一口气:“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吗。”
长灯明忧郁点头。
薛慈无奈认命,准备陪小朋友谈心转移注意力时,却见坚持已久的藤蔓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两截。薛慈的手一沉,他反应极快地找个支点借力,但杯水车薪,手几乎被拉扯的发麻。
体力比他想象中消耗得还要厉害。
整个人都疲惫过头,似乎已经不见生路。却在这时,薛慈听见树叶被踩踏的声音,有人在树林中穿梭,脚步相当急促。薛慈的神经迟钝反应过来,迅速提高声音呼救:“在这里。”
脚步声一下变得沉重许多,穿着制服的救援人员拨开树丛,看到艰难支撑身体、雪白皮肤都被溅上泥点的薛小少爷差点脑袋都晕了晕,心中极大惊骇起来,很后怕。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需要救援的还不是薛小少爷,两三步跑过去后,才发现半挂在洞口边缘,握住断掉藤蔓,被薛慈拉着手腕的长灯明。
极其危险。
救援人员心脏猛跳,动作迅速地让薛小少爷退开些,一气就把长灯明拉上来半截,半抱着救出来了。
这对一个身体健壮、受过专业训练的成年人来说并不困难,但只短短一刻,他就流了满身的汗。
带着两小孩退开许多,确认安全后,急促的心跳才平息下来。
要不是他正好在附近巡逻,看到求救信号说不定还赶不过来。
而满身狼狈的长灯明这个时候还回头看了眼洞口——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后知后觉的惧意让他出了身冷汗。
“你们这群小少爷怎么回事,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跑到这里玩闹——”脱离危险后,救援人员忍不住板着脸训斥道。正看见长得更白些的那个小少年歪着头看过来,抿着唇,有些无辜模样,却还是很乖地垂眸听讲,手背在身后,于是又一下有些心软,严厉语气都坚持不下去了。
长灯明也是刚回过神,挡在薛慈面前解释:“是我贪玩乱走,薛慈是来救我的。要不是他,我可能……”长灯明没说下去,但心底也很清楚,他要真摔下去,又没有求救器,等不到及时救援的话,大概真就死了。
也来不及后怕,长少爷顾不得手臂骨折的疼痛,看向救援的男人,理直气壮,“你身上带了伤药吗?”
当然是没有的,男人的主要工作范围,其实是巡视附近山林不让陌生人溜进来。长灯明那副横行的少爷模样,让他下意识听令,回答都迟疑起来,有点心虚:“没有……”
长灯明倒抽一口气。
用“怎么这么没用”的目光无声谴责。
男人都开始反省了。
长灯明也没办法,让他快点传讯。又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捧起薛慈的手。薛慈还没反应过来,任由他颇为强硬地把手抽出来了。
那上面交错血痕,有被割得极深的伤口,在皙白柔软的掌心上极为明显。
长灯明的瞳孔微微收缩。
·
带队老师们在半小时后见到了薛慈他们。
两个小孩都受了外伤,老师和教官们看见尚且倒吸一口凉气,还不知道真相有多惊险。
等救援的人员和长灯明补充完具体细节,老师们更是冷汗都要把衣服浸湿了。
尤其是张老师。
长灯明就是他负责的学生之一,当初薛慈向他反馈长灯明没到时,他并不在意,选择了不加处理,如果后续长灯明真的坠亡,他恐怕不仅是工作出问题,还要承担牢狱之灾和长家的疯狂报复了。
再知道是薛慈主动去寻找,遇见了遇险的长灯明,示警同时,还在紧要关头拉住了长灯明,这才救他一命,张老师只差落泪了。
在场恐怕除长灯明,最感激薛慈的就是他。
再一看小孩因为救人,双手几乎都被划伤得不能看,心里当真又愧疚又感激,他蹲下身对薛慈道:“薛慈,这次老师多谢你。我没有保护好你,反而还是你帮了老师……等这次训练营结束,老师一定登门致谢。”
薛慈经过这么一遭起伏,身体上消耗的气力也大,一路走来脸色都是苍白的。直到张老师和他说话时,他才有些迟钝回神。
薛慈前世实在很难接触到什么正面情绪,对这种激烈情感很陌生。这是他第一次很直白地感觉的到来自其他人浓烈的感激与善意,一时间居然还有些迷茫。
张老师当他可能是被吓到了,先让随队的医生去处理伤口,他跟在旁边。
虽然从客观而言,其实长灯明的伤势比较严重,但是其他人更关注的,还是薛慈的伤口。
也实在是薛慈看上去更惹人怜爱一些,又是因救人受伤。
他的眼睛伤势还未好,手上便又被缠上一层细软的纱布,被包扎时很配合医疗老师的动作,不喊疼不挣扎,乖巧沉默地让照顾他的护士都心软许多。
带伤后,薛慈看上去更孱弱娇气了。
不过只要知道薛慈所做之事的随队老师,都对他内心很赞许。
薛慈的品行,已经足够让很多成年人都汗颜了。
当然,这样危险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其他训练营的其他小少爷们,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十分焦躁地想来看一下薛慈小朋友,只是医生怕打扰薛慈,一个都没批进来。
其中又以负责照顾薛慈,结果跟丢的四人最为愧疚,连着又迁怒长灯明一次。
因为出了这种严重事故,薛慈又被通知了家长一次——这次他也没有阻止的发言权了。只是在带队老师拨打电话前,忽然收到一个消息。
张老师前来医疗室,对薛慈很慈爱地道:“薛慈,你爸爸来看你了。”
原本还在思索其他事的薛慈一下回归现实:“?”
他……怎么来了?
薛正景当然还不知道薛慈又一次受伤的事,他在得知薛慈眼睛受伤的消息后,便默不作声地登上了飞往训练营的飞机,只因为公司离训练营太远,一天后才到。
并且不止是他。
薛慈猝不及防,在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了他的……亲人。
不止一个。
第7章 解释
男人身穿烟灰色西装,袖扣被擦拭得熠熠发亮,服饰异常讲究妥帖地待在它应在的位置,好像每一处都被打理精致,无懈可击。除去眼底有些黯淡青灰,这几乎是一个外在形象称得上完美的男人,随时可以登上发布会或晚宴之类的场合开幕演讲。
他也的确是各大杂志版面近年来最垂青的名流,缔造一手商业神话,为推进医疗芯片发展进程的“华焰”公司的董事长兼任总裁。
在亿万身价量级的人物当中,他还显得相当年轻与俊美,于是常有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花边新闻。
虽然这位总裁的感情生活其实相当敞亮,丧偶导致的单身,有两个未公开详细信息的儿子。
薛慈就是其中一个。
薛正景今年三十五岁,但面容看上去很年轻,像是才二十六、七的青年,正身强力壮的年纪。举手投足皆为独属上位者的压制气势,很震慑人心,让旁人心生敬畏。如今训练营的总负责人赵明生,几乎冷汗都要渗出来,站在一旁微微弓身,低声解释什么,又不时观察薛正景面上神色变化,生怕有哪点惹这位大人物动怒。
当然,赵明生也的确是很心虚。
谁叫薛慈不仅在训练营过程中伤了眼睛,后面……还出了那种事。
“薛慈同学在过来的路上。”赵明生低声说。
薛正景微微皱眉,像是暗含不满。赵明生立刻提心吊胆地打起精神,竖着耳朵准备听薛正景的指示,但相当意外的,薛总裁竟然没开口说话。倒是薛总身旁坐着的少年淡淡询问:“让弟弟自己过来?他受了伤,怎么好离开医疗室走动。”
薛正景非常矜持冷漠地颔首,让人点燃自己从内口袋里取出的一只细烟,手指挟住,没抽,只在白烟飘起的雾中平静地看向赵明生,无声谴责对方的不知眼色——还不快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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