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太厉害,以至于眼睛被泪水模糊,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她停了片刻,又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水渍,“是我,是我没看住我的小孩,他当时乱跑,从街上横冲了出去,这才被发生了意外。大人,求您将人放了!”
大堂一时静默了下来,秦鹤洲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知道的版本不是这样的,当日所有人的描述都是谢若宣喝醉了酒,在人群密集的长安街策马狂奔,将本在过街的孩童活活碾死。
“秦大人,这回您亲口听到了,当日发生的意外过错并不在谢公子身上,”傅文和带着他手下的一种监察御史,忽然出现在大堂之中。
他站到秦鹤洲面前,与秦鹤洲相对而立,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秦大人,如今当事人的证词确凿,您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他伸手搭上秦鹤洲的肩膀,语气嘲讽,“您到底是在依法办事呢?还是在以公谋私呢?”
秦鹤洲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凛凛,将傅文和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掰了下来。
就在傅文和以为他要这么永远地沉默下去的时候,
“将人放了。”这四个字从秦鹤洲的嘴里吐出。
身边的人在得到了他的旨令后,愣了一下,随即便走向了关押着人的地方。
“秦大人,这就对了嘛,做人不要不识趣。”傅文和在留下这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走向了身后的大门。
谢若宣被人带了出来,他似乎心中愤懑不已,走到一半就推开了原本几个押着自己的侍卫,在经过秦鹤洲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却见秦鹤洲目光如炬,眸如寒霜,幽黑的瞳仁好似锋利的刀子,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一眼便教谢若宣收回了眼神,不敢再去看他,急匆匆地往大门那赶去。
待谢若宣出去之后,门外站着的人才开始一一离去,在人群最后,谢钧笼在阴影之中,越过重重人影和秦鹤洲对视,伸手捻着白须,此时他的目光中再无隐藏,将满腹的敌意曝露无疑。
回到谢府,谢钧立即前往了会客的正厅,几位内阁大臣早已坐在那里等他了,傅文和与谢钧入座后。
次辅曾明斟着茶,眸色沉沉地开口道:“谢大人,可否注意到近来朝中的异象?”
“曾阁老,此话怎讲?”谢钧沉深开口道。
他又怎么会不知晓最近翰林院中暗潮涌动,还有都察院新任命的那个佥都御史,秦鹤洲。
曾明与傅文和对视一眼,道:“谢大人近日忙于治理衮州洪灾,可翰林院中近几日却穿出风声,说是......”
谢钧蹙眉,好整以暇,“说是?”
“说是翰林院中五六名翰林编修要联合那新上任的佥都御史揭发纠举您,他们说前段时间被参奏的几位大臣,只是因为与您不和,便被您私底下给处理了。”曾阁老终于将这句话说完了。
闻言,谢钧嗤笑一声,看向傅文和道:“这些事,傅大人都和我说了,趁我忙于治理洪灾的这段间隙,他们的小动作倒是多,只是......”
谢钧忽然话锋一转,“诸位为何一脸愁象?”
“这些人,不过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谢钧喝了口茶,动作惬意,语气嘲讽,“他们真以为连番参奏就能有用?关键还在于皇上的想法,难道诸位认为皇上真的会因为他们几人的口头讨伐,便对整个内阁大动手脚,这可是会直接动摇大魏根基的啊!”
“谢大人说的是,不过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动作吗?”曾明再次开头道。
谢钧挥了挥手,招来身边的侍从,从曾明说道:“曾阁老不必担忧,我现在就联络六部尚书,并书信一封起奏陛下,至于都察院那更不必担忧,秦鹤洲他一个人又能搞出什么水花呢?”
·
另一边,秦鹤洲的府邸中,一暗卫翻窗而入,走到他面前,将一份羊皮卷轴放在书桌上。
“可有什么发现?”秦鹤洲抬眸看了他一眼。
“禀大人,衮州洪灾确实蹊跷,我去了当地的水监局,找了几个下层的水监官员,据他们说水文站中石碑的刻度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不在正常水位了,而衮州当地的百姓更是声称恒江下游早就出现了洪灾的预示征兆,可恒江两岸用来预防洪水的物资在两年前就彻底断了,更遑论疏通上游河道这种举措,当地知府也来不及做任何补救举措......”
......
在暗卫通报完消息的当天夜里,秦鹤洲将薛绍仪约了出来,位置定在某个地点隐蔽的酒楼。
当侍从来通知薛绍仪的时候,他眉峰紧蹙,面露不解的神色。
薛绍仪知道秦鹤洲现在和陆凌川走得很近,可他对这个人还是持不确定的态度,再加之最近朝中传出的各种风声,让他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
只不过,薛绍仪倒是好奇秦鹤洲将他单独约出来意欲何为,所以他还是按时赴了约。
他到的时候,秦鹤洲早已坐在那里等他了,只见秦鹤洲神情严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明天早朝,你想个办法让子川留在家里,不要上朝。”
薛绍仪哑然,愣了片刻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吗?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闻言,秦鹤洲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屏风中透出两人的剪影,以及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秦鹤洲每多说一句话,薛绍仪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一分,心中也愈发惊涛骇浪。
“那明日就拜托了,我先告辞了。”谈话结束,秦鹤洲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薛绍仪一把拽住手臂,
他抬眸看向对方,“我可以拖住子川,让他不去上朝,但你真的明白你在做什么么?若是失败了......”
“我知道。”秦鹤洲眸色淡淡,直接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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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三个世界(十三)
金銮殿中,皇帝正坐在御座前,文武百官分列于大殿两侧,神情肃穆,面上皆有些惴惴不安,原因无他,
正是因为都察院御史今日穿着绯衣上朝,
秦鹤洲位列文臣正中,身着大红色绯袍,上面绣着象征着御史官的獬廌,怀中揣着象牙笏板,头戴梁冠,腰系盘雕绶带。
大魏自建立以来,很少有满鬓乌发便官居高位的人。
而秦鹤洲就是一个例外,他不仅年轻,并且,剑眉星目的长相和高挑的身段更是让他在一众同样身着朝服的老臣中显得格外出挑。
文武百官的思绪跟着眼神一起乱飘,今日秦鹤洲这副扮相就说明他要弹劾官员了。
再加之最近朝中传出的那些流言蜚语,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感觉仿佛在提着脑袋做事,时刻担心着自己就是要被弹劾的那一个。
在如今内阁把持着朝政大势的形势之下,文臣心中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认知,那就是都察院手下的那一百名监察御史都是谢钧夹袋中的人物,唯他的命令马首是瞻,向来只纠察对他不利的舆论。
而秦鹤洲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皇帝甚至亲自下诏应允他招揽了十名监察御史,谁也说不清他这股势力是如何站队的,而今日更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上弹劾纠察大臣,
未知的恐惧永远是最可怕的......
下一秒,
“臣有一事上奏,”秦鹤洲的声音独自回荡在肃穆广阔的金銮殿中。
随着他此言一出,许多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准奏。”皇帝朝秦鹤洲颔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有事直言。
群臣们低垂着头,却时不时抬眸偷偷地往大殿之上偷瞥一眼,听着秦鹤洲一步一步回荡在大殿中的脚步声,手心都被捏出了汗。
秦鹤洲走到大殿正中,将象牙笏板置于身前,神色肃穆,在礼毕后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奏章,抬眸看向皇帝,字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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