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又后悔,万一他疯病又犯怎么办?这山上就我们两个人,一座无名孤坟和一条已经凉透了的双节蛇,想求救都没办法。
“说了,”冯玉照却没生气,只是很头疼的样子,“我只是习惯那么说,以后不说了行吗?”
我拿袖子擦了擦脸,小声嘀咕道:“你的承诺能有用吗?”
“你!”他登时又恼了。
我脖子一缩。
“说这么多你还是不信?”他看着我,阴森地露一点儿白牙,“要怎么才能信?你说,我都照办,成吗?”
“我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我身体向远离他的方向倾斜,“你不必在意我心里怎么样,只要你带我回中京城,我会听话,或者,你把我放了我自己回去也成。”
“不识好歹!”冯玉照一字一顿,突然站起身大步往下走。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跑路的主意。
然而还没来得及想出第一步,就看见他回身,双眼像空中盘旋觅食的猎隼似的冷冷盯着我,带着毫不遮掩的威胁。
我腿顿时就软了软,撑着树枝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一块儿下山。
午饭略丰盛,四菜一汤,两碟酱菜,有南瓜粥和米饭。
我本来没什么心情吃饭,但明月师父帮我盛了一碗粥,又把我喜欢的糯米藕放在我面前,我就有心情了,吃了一块藕,小声道:“明月师父你真好,像我娘。”
冯玉照“啪”一声把舀汤的勺子扔进汤盆里,汤盆离我最近,溅了我一脸。
明月师父立马拿了张手帕帮我擦:“玉哥儿你小心点儿,怎么扔这样重?”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我看着衣服上的汤油印子委屈:“师父……你给我裁的衣裳。”
“这是我的衣裳!”冯玉照撂了筷子起身,走前还丢下一句,“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要脸不要?”
我冲着他背影偷偷比中指,比完胃口大开,把桌上饭菜吃了个光。
吃完饭我换了身衣服,回来时明月师父正和冯玉照在厅里说话,似乎是师父在嘱咐他什么,他皱着眉不太耐烦,但还是点头。
见我进去,他们的谈话打住,冯玉照抬头望了我一眼,起身出去了。
明月师父则把一个包裹递给我说是路上吃的。
山门外,冯玉照人已经在马上了,我走过去,抬头看着他,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上去,毕竟他也没发话叫我上去。
“怎么着,上马也不会了?难不成要我抱你上来?”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好好一个帅哥偏偏长了张嘴。我把包裹拨到背后,抓着马鞍爬上去坐在他后面。
明月师父站在道旁相送,对冯玉照道:“玉哥儿,能给自己找着点儿甜滋味,就好好珍惜,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心思太重了伤身体。”
我听不懂,但冯玉照好像听懂了,他皱着眉:“不是您想的那样。”
明月师父笑:“玉哥儿,你仔细瞧瞧,也没那么像,是么?”
“走了,您回去吧。”冯玉照不再接话,瞥了我一眼,长腿一夹马腹,策马驰上来时的路。
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带我去哪儿,也不敢问。
然而马背上颠簸了近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冯玉照,让我下去成吗,我想吐……”
午饭吃太多了,这会儿消化不了又上上下下地颠,胃里翻涌,我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受不了。
他却不停,还趁机做交易:“叫声哥哥,放你下去。”
我紧闭双唇和胃里闹腾的内容作斗争,他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然而没过一炷香,我又忍不住开口了:“放我下去,真要吐了……”
他不搭理我,马颠得更厉害了,我实在受不了这煎熬,一万个不情愿地松了口:“哥哥。”
马终于停了,我翻下去,跑进路边草丛里,先吐了一顿,然后又往里面走了一点儿,找了棵树放起水来。
“你是狗?还专门找棵树。”他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无不无聊!我在解手你过来干什么!”我瞬间炸了,加快了速度整理好衣服瞪了他一眼跑了。
我在路边坐着等他,他也放了水,慢悠悠走过来,把马身上悬着的水囊解开递给我,一语不发地在我身旁坐下,嘴角噙着笑,眼里闪着光,偷偷地快意着。
什么奇怪的爽点,一声哥哥能让他上天。
我漱了口,坐在路边不想上马了。
冯玉照也不着急,陪我坐着,腿挨着我的腿,手指拈着几根藤草在编个什么东西。
我不想表现得对他的东西好奇,故意转开头对着其他地方不去看。
正望着不远处地上找虫子吃的胖麻雀发呆,忽然一个东西杵到了我眼前。
一个由大大小小的草环扎成的兔子。
几个意思?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也看我,僵硬别扭道:“二宝,和好吧,哥哥不会说话,但是……”
哥哥没文化哥哥也不会说话,但是哥哥爱你么?
我嘴角抽搐,实在忍不住吐槽:“你说这话像是借了别人的嘴巴来说似的,很奇怪。”
他脸上一僵,瞬间恢复本来面目,拈着那兔子就要往我脸上砸。
“我错了,不该说你!”我眼睛一闭急忙道歉,“您消消气别跟我计较!”
兔子没砸下来,而是挂在了我手指上,我睁开眼,手指小心地挑着那草兔子,风一吹,草兔子晃荡,圆圆的兔子尾巴扫在手腕红绳上。 第二十五章 那和解了?
“你没错。”冯玉照道,“是我脾气太坏,吓着你了。”
“我会学着温柔,成吗?”他动之以理,“咱们还有几天要相处,总不能一路闹别扭,那多难受,原本说好是带你出来玩儿的。”
我侧过头去,见冯玉照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地上的草,俊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说这么些话,感觉快要了他的命了。
莫名有点儿好笑,这人真的很奇怪。
我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冯玉照握拳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抓个拳头干什么?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要揍我?”
冯玉照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眼:“我几时揍过你!”
我注视他双眼,道:“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回,你就掴了我一巴掌。”
冯玉照哼一声:“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你冒犯我的那些事,每一件拎出来都够……我都不同你计较了,你……”
“我冒犯你什么事了?”我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强压着性子道,“除了第一次你醉酒,我摸了你,还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给你道歉。”
冯玉照低着头,揪了一根草蹂躏,一脸烦躁,显然说不出来。
无中生有,心虚了吧。
我心里冷哼,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在他脸上打了一下。
没多重,但我很懵,手上留着他的温度。
冯玉照撒开我的手起身,什么也没说,上了马在路边等,结实的男儿肩背有点儿塌着,是个妥协的弧度。
过了那么片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打回去了,这是低头道歉的意思。
这道歉总算让我感觉出些诚意了,我也起身走过去,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待我抓紧他衣服,他甩了甩缰绳,让马儿慢慢地小跑,像是散步似的慢吞吞,但好处是很平稳,不颠。
“怎么说?”冯玉照问我。
“什么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冯玉照:“再让你打一下?你自己动手,多重都行。”
“不打了,打一下就够了。”
“那和解了?”他问。
想想这一路他也有许多照顾我的地方,虽然说话是吓人难听,但总归没做什么真的伤害我的事,大概是我多想。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那么小心眼,于是道:“那你以后能做到不说杀了我砍了我头这样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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