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原主到底是心中只有修行,堪不破人情世故。
他的确用自己的身份威慑到了魔宗的那些人,却忘记了身边还有仙门的人。
原主的漠然助长了长老们的放肆,他们悄悄将自己对魔宗的恨转嫁到了这个小小少年身上。原主只看到了长老和门徒们对自己的恭敬,却没看到在自己离开后他们的手段。
小小少年也不说,原主还以为仙门对自己的二徒弟还不错。
桑九池看过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的记忆里,仙门里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他放心地将二徒弟交给他们。在原主的心里,他甚至觉得他二徒弟交给长老们照顾更有助于二徒弟修为精进。
然而原主没想到的是,这些长老们阳奉阴违。
梵戮一直将原主视为信仰,在被原主救了之后才知道对方竟是仙门第一人。他自知常伴原主身边是个奢望,便在房间里供奉了原主的画像,每日晨昏按时焚香供奉,以此表达心意。
可就这唯一的一点念想,也被长老们硬生生掐断。
试问一个满怀期望以为脱离苦海的人,进入新环境之后发现依旧被折辱、谩骂、鄙夷,他怎能淡然处之。
而就在他为了最敬仰的师尊压抑着疯狂滋生的恶意时,师尊却将他扔垃圾一般扔进凶险万分的炼火山。
那一刻,梵戮理应黑化,换成他,他也黑化。
不黑化都不是人啊。
他的爱人,他都是捧在手心里,又疼又爱。这群人竟然敢这么折辱他,找死。
此刻月朗星稀,明亮的月亮似乎都嫌弃这片荒芜的山头,只吝啬地分出了稀薄的微弱月光给了这个山头。
在黯淡的月光之下,江童看着梵戮眼中变幻莫测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有杀气!
桑九池眼神拢了拢,再看向江童时已经压抑了下来。
他到底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对方还是这么个小屁孩。再说杀人,是最没有爽度的一件事。
让这些鄙夷爱人的人匍匐在爱人脚下,压下高贵的头颅,不是更棒吗?
桑九池这么想着,心情已经好了些。
他慢悠悠收拾好画像,小心翼翼放在储物袋里。
最后,桑九池又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遗留下的东西后,对江童留下一句“你收拾好东西后自己过来”后转身便离开了。
桑九池一回到住处就进入了记忆里的主卧,他先是把爱人的法袍全都拿出来收了起来,又把画像取了出来。
他现在在外人看来虽然用的是梵戮的脸,但芯儿到底还是自己。
他再怎么自恋也没有自恋到能把自己的画像画在墙上的。
在一般的世界里,把画像挂在墙上烧香叩拜的,要么是家里已经去世的先辈,要么是传说中的神明。
把活人挂在墙上,肯定是不吉利的。
但这是个修真位面,在修士眼中,画像被人供奉是能积攒信仰之力的,信仰之力不仅可以用来稳固修为,将来飞升时还能提高仙力。
能被别人挂在墙上供奉,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更是对对方地位的肯定。
原主的画像就是被仙门供奉最多的,几乎每个山头都有一张桑九池的画像。
桑九池将自己的画像铺在书桌上端详了一会儿,既然不好意思挂自己的画像,那挂两人的画像总可以吧?
他这么一想便从画桶里拿出了一张没有用开的画纸,磨开墨后拿起毛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他画得既快又认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画出了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
桑九池满意地看着画像里的内容,收起毛笔把它晾放在桌子上等着墨迹干掉。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跌跌撞撞的声音,桑九池慢慢踱步出去,就看到了江童这个小东西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卧房。
桑九池站在台阶上,双臂交叠环在胸前:“怎么了?”
江童指着桑九池的手颤颤巍巍,“你,你竟然敢睡师尊的房间!你快给我出来!”
桑九池倚着门框,就是不出去,“师尊他老人家让我睡的,不信你去问问他。”
江童噎住,如鲠在喉。
他焦急地在台阶下的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再次站住抬头怒视着桑九池,“没想到你去了一趟炼火山之后更邪门了,你到底给师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师尊对你这般另眼相看!”
桑九池懒懒抬起眼皮,眼神中十分不屑,“你想知道?我可不告诉你,万一告诉你了,你抢走我独一无二的位置怎么办?”
江童本来只是口不择言的怒问,现在听了桑九池的话后脑海里略一联想,竟然真的特别想知道。
我比梵戮的资质好多了,也比梵戮聪慧机敏,梵戮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
他能抢走师尊,我就能再把他抢回来!
他轻咳两声,昂起长长的脖子色厉内荏道:“我才不屑于你的那些鬼蜮伎俩,你的手段肯定见不了人!”
快!
快告诉我!
感受到我的激将法了吗?!
桑九池低头看着江童涨红的脸,眼睛里藏不住的兴奋让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桑九池轻笑一声,“我告诉你,你万一告诉别人呢?”
江童立刻举手立了个心魔誓。
好了,现在总可以告诉他了吧!
看着江童期盼的眼神,桑九池的笑容更大。最终,在江童耐心的等待中,桑九池吐出了几个字:“因为我是师尊的炉鼎哦。”
几个字,立刻让江童愣在当场,化成了一棵石树。
我是师尊的炉鼎。
师尊的……什么?
师尊的炉鼎。
炉鼎。
炉鼎?!!
看着信仰陡然崩塌的江童,桑九池愉悦地笑了一声,转头走进了房间,关紧房门。
放门外,江童还呆站在那里。
耳边外仿佛施了屏蔽法术,周围的鸟语风声尽数消失。而梵戮的那一句话却硬生生挤进耳朵里,拼了命地往脑门里钻。
师尊那样超凡脱俗的仙人,他怎么会用双修修炼?!
就算是双修,也应该选择同样道骨仙风的仙人啊,怎么就选了这个不入流的狼崽子?
难道是师尊怕耽误了别人?
是了,师尊那样的仙人谁不仰望窥探。师尊一定是知道换成别人,只双修一次对方便会食髓知味,从此不能自拔产生心魔,最后才选了梵戮。
师尊何其高风亮节,就连双修的时候也为众生着想,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
原来这就是师尊对梵戮另眼相待的原因吗?
不行,师尊那般飘渺的人,他决不能让师尊委屈了自己,他一定要告诉长老们,让长老替师尊做主,为他物色最好的双修对象。
江童抬脚就要往外走,可脚刚抬起两步又生生落了回来。
江童扭头看向亮着灯的卧室,又看看外面广阔的天空,一张脸像吃了苍蝇一样。
靠,刚才自己立了心魔誓!
还是最重的那种!
大意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梵戮这么狗?
江童纠结地看了看外面,最后重新硬着头皮走到了卧房外,“梵戮,我住哪儿?”
隔着房门,传来了“梵戮”懒散的声音,“东边是客房,你随便挑一间。”
江童咽下怨气,抬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去了东厢房。
次日,江童找到了大长老,挑拣着话旁推测敲地问:“大长老,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梵戮和师尊走得挺近的?”
大长老素来不喜梵戮,他本来正在浇花,听到江童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早就发现了。”
江童立刻看到了希望,“那在你看来,他们为什么忽然走这么近了?!”
大长老冷哼一声,“师尊道骨仙风又单纯无垢,他一向纯善,否则也不会看到梵戮被欺辱就将其带了回来。前些日子师尊不还为了洗涤梵戮身上的魔气将他带去炼火山了吗?定是那梵戮出来后装出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博取了师尊的同情!魔修,着实阴险狡诈,真是气煞我也!”
江童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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