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别汀右手微抬,顿了顿后又放了下去:“木扬,我不同意离婚。”
木扬心口不受控制地一跳,他痛恨着自己的不争气,沉闷许久尽可能平静地说:“你不同意也没用,协议书已经签了,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酒真是个好东西,让他又累又困满身疲惫,连解别汀不想离婚的理由都懒得问。
就这样吧。
何必再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你回去吧,我很困,要睡觉了。”木扬认真地说,“你走吧,爸妈那里你不用担心,离婚的事我会说清楚。”
木扬嘴角微跨,他怕再不转身自己又要哭,太丢人了。
不然在解别汀那除了烦人精骗人精的印象外又要多一个爱哭鬼了。
木扬走进电梯,鬼使神差地没急着按关门键。
一定是喝多了手软,没力气。
直到电梯闭合,都没第二个人出现。
而解别汀正在前台:“帮我在他隔壁开一间房。”
前台是位中年妇女,好像就是酒店老板,她看了眼已经进电梯的木扬:“他订了一个月的,你勒?”
“一样。”
小城酒店鲜少碰见这种大单,老板娘立刻给解别汀选了间好房:“不是隔壁,但在对面,朝西还有落地窗,能看见长江。”
他走进老旧的电梯,缓缓来到四楼,地上铺着廉价的地毯,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闷。
他的房号是0435,对面就是0436。
解别汀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心口泛起了熟悉的绵麻钝疼。
和前世木扬离世那段时间很像的疼,但又有点不一样。
他分不清。
过了二十分钟,他才用房卡刷开0435,同一时间身后的门也啪得一声打开。
解别汀回首看去,木扬眼眶通红,看着生气又难过:“你为什么还不滚?”
“我和你一起走。”
“我不会走的。”
“那我也不会走。”
木扬盯着他看了许久,啪得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
五分钟后,解别汀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
滚热的水浇在皮肤上有些灼人,让闭着双眼的解别汀仿佛又回到了车祸那天。
爆炸声响起时,他还没有即刻死亡。
在大火中的最后半分钟里,除了麻木的疼痛以外,他唯一能想到的不是遗憾,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木扬。
只有木扬。
五年后他的身体与当下并没有太多区别,解别汀擦干水裹了条浴巾便走出来,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嘟囔:“门都不关严实虚掩着要会情人吗?”
木扬被突然出现的解别汀吓了一跳。
他瘪着嘴看解别汀的腹肌:“你不穿衣服就开门,你不守男德!”
解别汀:“……”
木扬这会儿烈酒后劲上头,彻底醉了。
解别汀对这样的木扬并不陌生,五年的婚姻里,木扬无数次深夜醉酒回家,到家刚好是耍酒疯的时间,是别人想不出来的能折腾。
他说:“进来。”
木扬:“我不!”
可他还是蹲着一步一步移了进来,跟只大型、还不会跳的青蛙似的。
解别汀捏捏眉心,将木扬拉起:“去床上睡觉。”
“我要跟你睡觉。”
“……好。”
木扬戳了戳解别汀的锁骨,其实是想戳脸,但身高够不上,抬手又太累。
“你是假的。”木扬又蹲下了,恨恨道:“解别汀才不会跟我睡觉,他亲都不亲我,怎么可能上我?”
“…………”
两人理解的睡觉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解别汀直接拎着木扬后勃颈将人拎起,跟提小孩似的提到床上:“不是说困了?睡觉。”
他像过去五年里做的无数次一样,用被褥将木扬裹成蝉蛹状再关上灯。
失去了四肢的自由,眼前又一片黑暗,木扬倏地安静下来,过了好久他才出声:“解别汀。”
解别汀没说话,木扬喝多了的时候,越有人搭理他他越来劲。
木扬坚持不懈地出声:“解别汀,你有没有哭?”
解别汀身形一顿:“什么?”
木扬重复了一遍:“解别汀,我死后……你有没有哭?”
解别汀系睡衣扣子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在黑暗中仿佛成了一个僵硬的雕塑。
木扬为什么会提离婚,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这个城镇突然就有了答案——木扬和他一样,都来自于五年后的将来。
木扬在被褥里折腾着,想要出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解别汀过了许久才回答:“不会。”
对别人来说这是如果,对他而言却是已知的答案。
可他的手按住钝疼的心口,确实没有落泪,可心脏这里好像出了问题。
从木扬走的那一天起……它好像就不想跳了。
“你不守男德!”木扬哭着拿唯一还能动的脚踹解别汀,“你先生都死了你凭什么不哭!”
一阵长久的寂静后,解别汀认为木扬已经睡着时,他听见木扬又轻又低的声音:“我不要喜欢你了。”
第8章 偶遇
【占有不是爱人的表现,而是爱自己的体现。
木扬回忆着解别汀母亲那场荒唐的婚姻,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行为也一样让人反感厌恶,因为喜欢,所以要占有,要绑在身边,要掌控。
可这只会让本就不喜欢你的人走得越来越远。】
*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木扬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睡得还不错,解别汀也因为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一直没醒。
木扬一睁眼便感受到解别汀的颜值暴击,两人相隔不过二十公分,彼此的吐息若即若离,木扬眼神一暗,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木扬每次喝酒都会断片,但都断得不彻底,过去五年里,他知道每次喝醉解别汀都有把他缠成蝉蛹状,还记得解别汀帮他洗过一次澡。
所谓洗澡,就是喝醉的木扬八爪鱼一样缠在解别汀身上看着他给浴缸放满水,然后天真的以为要鸳鸯浴时被解别汀扔进浴缸里泡五分钟散酒气,再用浴巾裹起来扔到床上。
解别汀应该是最尽责的“柳下惠”了。
昨晚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别的都被酒意模糊了,只有解别汀的那句“不会”让木扬到现在心口都疼得发慌。
虽然是意料职中的结果,但听到解别汀亲口诉说,他才算真正死心。
他也就配解别汀蹙个眉头了。
说不定还是因为觉得他突然的死亡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木扬头也不回地离开,全然没看见身后解别汀缓缓睁开的双眸。
“砰”得一声,木扬背靠房门整个人都是愣愣的,过了好久才松开全身神经松懈下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墙角。
手机不合时宜地想起,木扬瞥了一眼,备注是肖承墨。
“木扬?”
木扬呼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正常一些:“嗯。”
肖承墨清朗的笑声响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开始准备装备了,所以得先确定名单。”
木扬一怔,好半天他才回忆起肖承墨说的什么事。
肖承墨算是他为数不多不属于狐朋狗友的那一类朋友,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的职业是极限摄影。
要说木扬这二十多年里,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就是摄影。
他们相识也是凑巧,木扬撞见肖承墨和男友接吻,身后是夕阳西下,他鬼使神差地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如果照片里的人是自己和解别汀……
约莫一个月前,肖承墨打算带团队去挑战新的场地,不过这次难度不大,以海底和滑翔为主,主要为带新人。
木扬也占了一个名额,但前世因为解别汀的母亲突然去世,木扬壮着胆子以解母临终夙愿为理由,强求来这场婚姻,他为了和解别汀多相处便没去成这趟摄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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