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枫虽不能确定,还是诈他一下,“你不是簪花巷的人,你是朝廷的人。”
那人无法保持冷漠,惊诧看向他:“你怎么……”他迅速反应过来,“你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的眼睛中骤然迸发出恐惧,那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惧。
江寒枫的剑指着他喉咙时,这个人都没有变过脸色,甚至还能笑出来,嫁祸给簪花巷。江寒枫只是说出了他的来历而已,他就面色大改,情绪崩溃,只能说明他背后的主人,绝不是良善之辈。
朝廷的人。江寒枫在心里念了两遍,松开桎梏死士的手。
朝廷的人太多了,江寒枫一时间想不起来,谁会蹚这趟浑水。他对死士道:“他想让我死?”
死士畏惧主子,眼见任务完不成,就算不会死在江寒枫手下,回去也要受罚,倒不如临死之前积点阴德,“他不想让你死,只怪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沈映雪?还是沈映雪的那个假身份?
死士说完,竟没有离开,抽出剑来引颈自刎,死在了江寒枫面前。
他的武功不算低,江寒枫已经准备放他离开,自觉离远了一点,没想到在有活着的希望的时候,他依然会选择自尽,一时间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带着秘密死去。
接近三十个黑衣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尸体上很干净,除了武器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无法证明他们的身份。江寒枫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是他清楚,自己这一路上大概都在被人监视,否则这群杀手,不会如此轻易地找过来。
对方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只是不知道与沈映雪有何关系。
江寒枫跳上屋顶,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白衣越发鲜亮,衣摆随着晚风飘动,在黑暗中如同鬼魅。
白昼即将来临,远处的夜幕泛起大片的紫色,整个小镇都被静谧安详的气氛笼罩。
一小队车马从不远处缓缓驶来,马车前面的人穿着同样的黑衣,他们表情肃穆,无人交谈,严肃地像是在押运犯人。
后面的马车却是装饰华丽,车帘是浅淡的粉色,上面用金线绣着牡丹,马车前面还悬挂着两盏精致的琉璃宝灯和小巧的银铃铛,应是闺阁女子出行,芬香与清脆的银铃撞击声传向远处。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女人在外面走?
江寒枫在高处看得真切,如果此时仍是午夜,这一幕更像是艳鬼出行。
江寒枫顿时有一种被困在蚕蛹里的感觉。
追杀他的人,莫名消失的沈映雪,突然出现的簪花巷,还有不远处那辆香车。
他决定追上去探个究竟。
白衣剑客运起轻功,远远地在车队后面跟随,躲避开那些汉子,还有来自马车里面的视线。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从街道上的大路,拐进了狭小的胡同,江寒枫犹豫一下,跟着一起进了胡同。
巷子又窄又狭长,江寒枫坠在后面,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道。他嗅觉还算灵敏,揉了揉鼻子,适应一会儿之后,捕捉到了混杂在其中,不甚明显的淡淡血腥气。
脂粉味道太浓,江寒枫刚才也杀了人,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味,等他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才猛然发觉,这种味道来自于脚下的土地。
簪花巷。
江寒枫的头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最初这是风尘女子流落到这里,她们的门户从不关紧,时常有美人在门前梳妆打扮,吸引过路行人商户过来过夜,赚取微薄的酬金维持生计。
后来这里成了亡命之徒的收容所,住在这里的姑娘们没了踪迹,簪花巷与它的名字彻底没了关系,只剩下混乱、肮脏和血腥。
想到这一点之后,江寒枫记起了簪花巷今日的传闻,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浑身的毛孔都叫嚣着危险,前面那辆马车也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他不敢离得太近,趴在墙边,放低了呼吸声,静静看着马车在其中一所深紫色的小门前停下来,两边的汉子拿出脚踏,掀开车帘,接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那汉子扶着那条纤细的手臂,一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女人款款走出。
她穿了一身紫藤花般的衣服,里面是白色的衣裙,外面是一层轻盈的紫色轻纱,衣服上没有多余的纹饰,头发用一支简单的珠花金钗挽起,她颜貌绝美,妆容素雅,有几分书生一样的儒雅。
这个女子下车之后,回身浅笑,轻声道:“到地方了,你也下来吧。”
接着又一个人探出头来,是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孩子。
她年纪比刚才那个女子稍小一些,容颜一样美丽,个子很高,眉眼间有几分英气。
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很是亲昵,有说有笑地进入那所紫色木门里面。江寒枫呆的位置比较高,清楚地看到她们两个进门之后,不再贴得那么近,离了差不多有三尺远,一前一后进了屋。
江寒枫大为震惊。
纵然他再聪明,也想象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那个紫衣服的美人,江寒枫从未见过,可是后面那个水蓝色衣裙的女孩子,他却熟悉的很!
那是他当徒弟教养了三年多的小师弟,前任魔教教主沈映雪的义子——韩敬!
哪怕他穿了女装,脸上的轮廓和走路姿势都特意改过,江寒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对韩敬太熟悉了,韩敬的武功就是他指导的,他的骨骼是什么样子,江寒枫清楚地很。
知道这一点之后,江寒枫整个人都恍惚了,坐在墙上看着天上已经光芒黯淡的月亮,他的心也似乎跟着黯淡下来。
回忆起原本清晰明了的过往,瞬间复杂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活明白过。
韩敬、簪花巷、伏晟、官府、魔教。
这其中隐瞒了多少谎言?
韩敬对沈映雪的恨意是假的,他的身份也是假的。那么不久前,在玉鼎山庄里居住过的“沈映雪”,究竟是真的沈映雪,还是韩敬找人假扮的?
如果是别人假扮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否与官府有关?
韩敬做女人时的打扮毫无违和感,他究竟是沈映雪的义子,还是义女?
如果真正的沈映雪早已死去,除了庭轩之外,再也无人可以证明韩敬的身份。
这个地方过于危险,江寒枫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宜与人起冲突,他在墙上呆坐了一会儿,运起轻功,巧轻地离去。
韩敬坐在桌子左侧,与曼奴交谈。
下属端来茶水,放在二人面前。
曼奴微笑着说:“你的屋子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奴家想着,教主与少主毕竟是父子,许久未见,想来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便让他们把你的房间安排在了教主的院子里,就在教主住所的西面。”
韩敬用男人的声音回答:“多谢曼奴姐姐了。”
曼奴用手帕捂着嘴笑,每次她看到韩敬穿着女装,用男人的声音讲话,都会觉得很有趣。
“姐姐别笑话我了,我在姐姐心里,也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恐怕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韩敬无奈笑道。
“要什么男子气概?如今这般模样,不也是极好的?”曼奴说,“现在院子里安静得很,想来教主仍在安睡,再过不久天就亮了,教主也该醒来。你身份尴尬,也急着卸掉妆容,等教主醒来,让他过目,决定你日后以何身份留下来。”
外面的人都知道韩敬是沈映雪的义子,他们找不到沈映雪,只能拿韩敬开刀。正好韩敬年轻,武功也及不上沈映雪,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韩敬当初躲在花楼里,就是因为这个。
如今得了沈映雪的恩许,可以回到簪花巷,他心里很高兴,但也不能用原来的身份回来,给簪花巷惹出麻烦。
“姐姐说的是。”韩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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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雪睡的不是很安稳,认清楚自己可能肾虚的现实后,他做梦都在打游戏,然后浑身无力,躺在地上动不了,被boss疯狂暴打。
他疲惫极了,早上睡醒也没什么精神。
兰锦端着水盆进来,给他漱口洗脸,梳好头发,沈映雪依然在出神。
“主人,少主回来了。”兰锦怕吓到沈映雪,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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