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只好配合着装下不了床,哪想肖铭那小子又是拜把子,又是哭的一待就是一下午。吃过晚膳,苏清和好说歹说,总算是将这大少爷忽悠走了。
人一走,苏清和换身衣服带着堂春出门。那日在画舫他与项雷谦虽然接触不多,吃不准他什么性子,一下子不能表现太锋芒,将人吓跑了。
按书信上写的,会面地点定在十五楼申时,没说具体何事,眼下已戌时过半,不知还有没有人。下马车,十五楼门口立了两排佩大刀的扈从,正容亢色,昂昂不动。
进到里面也站了颇多黑衣扈从,夸张到一节台阶一个,阵仗之大。有种进去就别想出来的错觉,这是求人办事还是要挟绑架。
苏清和示意堂春在外边等,他独自推门进去。
房门里沉香袅袅,扑鼻而来的甘甜,片刻化为一种清幽感,幽幽直上。苏清和关了厢门,在淡蓝锦袍的项雷谦面前坐下。
“来了。”
项雷谦抬头,就见苏清和面色略微苍白,关切道:“面色如此差,可是没休息好?十五楼的养身酒不错,尝尝?”
苏清和边推开他递过来的酒,边温声解释,“苏某家中琐事缠身,来的晚,项老板竟还在,想来是有要事相商。喝酒误事,苏某酒量差还是不喝得好。况且有伤在身,实在不宜碰酒。”
闻言项雷谦自己将那杯酒仰头下肚,他搁下酒杯,焦急道:“苏大人受伤了?如何伤的?”
苏清和摆摆手笑道:“不妨事,昨夜围场有刺客,苏某挨了一刀。”
“昨夜救驾的竟是苏大人!”项雷谦自责道:“苏大人英勇!负伤赴约,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苏大人白跑一趟!”
他转而进正题,“即是如此,昨夜的事大人都清楚了。项某求人办事向来爽快,我也就不同大人拐弯抹角。有人针对西厂,西厂涉事本身与我没关系,奈何项某有几单生意通着西厂,也不是查不得,怕人使坏所以不查的好。今日想请大人帮一小忙,趁着你们北镇抚司还没查到那,将我那账目取出来。项某定当重谢!”
‘有人针对西厂’这话倒是点醒了苏清和。当年十大家对付项雷谦,会不会是从现在埋下的种子!
细想下,真有几分道理。项雷谦此人家大业大,不管在官场,还是在江湖上皆有涉足,势力空前。
他对付起十大家来,也是毫不含糊。当年十大家内乱,此人趁乱教唆五家推崇他为十大家之首,意图掌控十大家。
虽未能成功,也让十大家忌惮。硬拼有失名门正派风气,若是有官家先制约着他,便有机可趁。
或许十大家开始要的并不是项雷谦的钱财,而是让忌惮消亡!想明白此时,昨夜的刺杀大概是有眉目了。
不是容殊自导自演,就是十大家为铲除项雷谦制造的祸端。苏清和装作惊讶,“竟是这事儿?项老板和西厂何时有的渊源,竟没听说过。”
项雷谦:“我与杨堂寿之前就相熟,西厂建立后,他非劝着我官盐私卖,项某也是一时糊涂。若苏大人肯帮一手,钱不是问题。另外听说苏大人是淮阳人,项某恰好在淮阳有几处别庄,若苏大人喜欢都可转至你名下。”
苏清和微微一笑,“项老板不必如此,徇私枉法可是大罪,苏某再救一次驾也担不起....”
“苏大人别忙着拒绝,仓庆我也有几处庄子,左右不过钱的事儿,苏大人尽管提。”
“项老板将苏某看做何等人了,苏某向来最重义气,”苏清和笑道:“项老板如此阔绰定是没低看了苏某,即是如此苏某就交你这个朋友。”
“你的意思是?”
项雷谦头次在画舫见苏清和,就暗中摸了此人底细,除了淮阳娼妓之子外再查不出别的。
现在想来恐怕是真的,外人一两句话就说的他认兄弟,阶下囚般的日子过惯了,没被高看过所以才倍加珍惜?
又听苏清和笑道:“钱乃身外之物,够糊口就行。况且,项兄所求之事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帮自家兄弟谈什么钱,我帮便是。”
苏清和表情认真,生得也一副不说假话的清冷样,项雷谦愣了几秒,再次确认:“苏兄拿我当朋友?”
见苏清和再次点头,真诚一笑。项雷谦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想,“苏大人这个兄弟项某认定了,日后若是遇到麻烦事儿项某在所不辞!官家且不说,江湖上我尚能帮衬。”
苏清和思索了一阵,犹豫再三疑惑道:“苏某不甚明白,这事肖大人做起来比我方便,那日我看雷谦你与肖铭也熟识,何不找他?”
他得问,问了才显纯善,不问待项雷谦下去细想,无端回味出别有用心。
“玉尘,不瞒你说,我与肖铭顶多算照面。且他肖家与我项家虽生意上没往来,暗地里不对付,皆是上一辈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苏清和点头以示理解,“那此事儿我便不好同肖铭提起。”
“对对对”项雷谦点头:“不用与他说,就是咱俩的私事。”
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你爹
苏清和出十五楼时天已经大暗,仓庆街上的人散得差不多。
夜里风凉,堂春提前从马车拿了绒袍等在门口,见苏清和推门出来直接给他披上。
楼里扈从不知何时撤下的,或许正同苏清和想的,若他不同意帮项雷谦,光天化日之下,真会被这人绑了。
还没走到马车,远远就瞧见马车旁坐着个娃娃。三、四岁模样,或许更小。他抱着自己,缩做一团,颤抖着小身子,轻轻抽泣。
冬日里仅穿了件薄薄的布衣,脏兮兮的补丁遍布。娃娃嶙峋的半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冻得肿胀发红,皲裂流脓。
苏清和蹙眉,仓庆城中极少见到难民,更别说只身这么小的。他步子微顿,似在回想什么。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
苏清和一言不发解下绒袍,自然的披在娃娃身上,又细心系好,最后抱起来。
堂春欲接不接,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在他印象中,苏清和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平日穿的衣服,除了官服就是白袍,白袍脏一点都受不了。像现在这样,抱起一个脏兮兮,满身臭味的孩子,属实奇怪。
然而,衣袍上染了娃娃身上的泥,苏清和却满不在乎,看都不看一眼,将孩子护到怀里。堂春有些为难,开口劝道:“主子,这种孩子城郊遍地是,交给官府就行”
意思是说,可以不用带走。
“无妨。”苏清和将孩子直接抱上马车,坐稳后才去擦他的泪。
孩子停止抽泣,胆怯的看一眼苏清和,蚊子叫般说了一个地方“流民窟”。
这孩子的家在那。苏清和明白其意思后,让堂春掉马头去流民窟。
流民窟在城东郊附近,而柳云巷在西城。若是送这孩子回了家,意味着他们半夜才能赶西城宅子。堂春还是觉得,最好是将孩子交给官府,官府自会将人稳妥的送回去。
奈何他的小主子心意已决,不肯将孩子给官府。奇怪的是,苏清和看那孩子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半分心疼。他像在,审视那孩子,看着他却又像看着别的什么。
马车掉头往城东郊。
那孩子轻轻对着苏清和喊‘爹爹’,苏清和一愣,严肃的摇头:“我不是。”嗓音清冷,带着疏离,却没吓到那孩子。
“是。”
苏清和蹙眉,“不是。”
“只有爹爹才会抱抱。”小孩胆子大起来,扬起脑袋,小眼睛盯着苏清和的脸看,口齿不清道:“爹爹好看。”
苏清和眉头皱得更深,决定暂时不和孩子争,他拢了拢小孩身上的绒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想了想才道:“没有名字,他们叫我脏东西。”
苏清和一时没说话,只在暗地里扣紧了手,心中有一股气,说不上好坏,让他不舒服。‘脏东西’,只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脏了?
苏清和:“你爹娘呢?”
“没有”孩子低落的摇头“二两有爹娘,会亲他抱他,他嘲笑我没爹娘。现在你抱我,你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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