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鸾(267)

　　良久，道长缓缓睁开眼，垂目看向怀中呼吸已变得平稳之人。

　　这小魔头没心没肺，才结识不过几日的所谓道侣，也敢心无旁骛在对方怀里安睡。

　　片刻，他重新闭了眼，再次入定，心头却泛起微不可察的波澜，道心再不平稳。

 

第174章 逍遥山往事（回溯前·中 ..

　　“夭夭——”

　　乐无晏拖长带笑的呼唤声传来，道长一剑挑下满树落叶，剑意带起四方花木尽斩。

　　乐无晏已飞奔过来，自后跳到他背上，将人抱住。

　　熟悉的声音欺近，道长拧起的眉又缓缓舒展开，提醒身上人：“小心。”

　　敢这样半分不害怕闯入他剑意阵中的，乐无晏是第一个。

　　仿佛笃定了道长会在最后关头收敛剑意，乐无晏半分不怵，搂紧他脖子嬉皮笑脸：“夭夭，你又在练剑啊？你总是练剑也不理我，还把小牡丹种的花都祸害了……”

　　道长转目看他：“下来。”

　　乐无晏：“不下来。”

　　“下次别这么冲过来，”道长提醒他，“刀剑无眼。”

　　乐无晏不以为然，笑得更乐：“刀剑无眼我的夭夭有眼，你肯定不会伤我。”

　　道长不再说，手朝后扣住他的腰，将人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乐无晏仍攥着他不放：“夭夭，别练剑了，跟我去玩。”

　　道长劝他：“你不要总想着玩，心思多放在修炼上。”

　　乐无晏轻哼：“我一个人修炼有何意思，除非你陪我双修。”

　　见道长不给反应，乐无晏无趣放开手：“不陪我算了，我去找小牡丹玩。”

　　转身时被道长拉住：“我陪你去。”

　　乐无晏脚步一顿，瞬间笑容满面，回头向他：“真的？”

　　道长的目光自他过于灿烂的笑脸上移开：“走吧。”

　　乐无晏领着人在逍遥山上四处转悠，随手折了片绿叶送到嘴边，欢快悦耳的曲声随之响起。

　　道长安静看他，乐无晏悠悠吹着绿叶，天光晕开在他带笑的眼角眉梢，他的眼神更明亮，一边吹曲，一边笑望向自己，眼里都是自己的影子。

　　一曲吹了，乐无晏凑近面前人，献宝一般问：“好听吗？”

　　“嗯，”道长点头，“你擅乐？”

　　乐无晏哈哈笑：“哪能呢，会点皮毛而已。”

　　道长：“皮毛已是不错。”

　　乐无晏问：“你要不要跟我双修？”

　　道长默不作声看他。

　　这小魔头总是如此，无论说什么话，总能拐到这一句上头。

　　道长的应对之法，便是不出声，只当没听到。

　　乐无晏手指在他肩上点了点：“又是这样，你就会这一招，不理我便算了。”

　　道长捉下他的手，帮他将卷起的袖子一并拉下。

　　乐无晏还想说什么，有小妖来报，说山下又有人来送孝敬了。

　　乐无晏闻言随意道：“收了便是，不用特地来报。”

　　那小妖就要退下，被道长叫住：“送东西的是什么人？”

　　小妖犹豫了一下，看乐无晏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直说了：“是几位正魔修，惯常会来仙山的。”

　　道长问：“何方正魔修？”

　　小妖道：“渠水来的，渠水在南地东侧，魔气充裕，有不少魔修在那处择地修炼。”

　　道长闻言沉默了片刻，乐无晏已挥手叫人退下。

　　“你问这么多干嘛？”

　　道长注视他双目：“你是魔尊。”

　　乐无晏：“是又如何？”

　　道长：“那些人如今奉承你，并非真心。”

　　乐无晏好笑道：“我要他们的真心做什么，我只要夭夭你的真心，至于那些人，管他们想什么，反正孝敬来的好东西，我不收白不收。”

　　四片大陆上都有适合魔修修炼之所，渠水是其中最大的一块地方之一，通常魔修不出来作恶，玄门修士也不会去这些魔气横生之地，两者多数时候都相安无事。

　　但千百万年来，魔修欲颠覆玄门之心从来不死，偏生这些魔修又大多桀骜，彼此不服，即便如今以乐无晏为尊，一旦有人修为超过他，他这位魔尊立刻便会被人取而代之。

　　这一点，不用道长提醒，乐无晏自己也心知肚明。

　　道长道：“收了别人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他们借你的名头在外生事，若是做了恶，最后都会算到你头上。”

　　乐无晏浑不在意：“算到我头上又如何？谁敢来找我麻烦？来一个我打回去一个。”

　　道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成为众矢之的，终究不好。”

　　道长这么说，乐无晏更不以为然：“你们这些玄门修士自诩正道，就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累不累，行了，我有分寸，你就别管这些了。”

　　他说着话锋一转：“你看过我神识中的记忆吧，知道我都做过什么事，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计较？”

　　道长：“事情既已发生，多说无益，于事无补。”

　　乐无晏哂道：“所以你确实是打算与我计较的。”

　　道长：“你是我道侣。”

　　乐无晏：“那又如何？”

　　道长：“你是我道侣，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此事我也不觉得需要计较。”

　　乐无晏一愣，再又笑了：“夭夭，你终于承认我是你道侣了？”

　　道长：“我几时不承认？”

　　乐无晏：“那你不跟我双修？”

　　“你就只记挂这一件事？”道长微微摇头，“若你不知何为喜欢，我不与你双修。”

　　“那你喜欢我吗？”

　　乐无晏冷不丁冒出这句，道长神色微顿。

　　乐无晏贴近过来：“夭夭，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他的声音里盛满期待，巴巴看着眼前人，道长牵住了他手腕：“回去。”

　　他二人虽未双修，但共居一室，数月下来，已是形影不离。

　　乐无晏在案上摆上两杯酒，举杯时，窗外有盏盏天灯升起，星火映着清澈酒水，也映进了乐无晏带笑的眼眸中。

　　道长轻握住酒杯，问他：“点这个做什么？”

　　“想点就点了，”乐无晏笑道，“先前听了个传说。”

　　道长：“什么传说？”

　　乐无晏：“放天灯可召唤出仙界的凤凰神鸟，若能得见这一神迹，岂非人生一大幸事？不是还有‘鸾凤和鸣’之说，真能见到真凤现世，更说明我俩有缘。”

　　“已有万余年未见真凤现世，怕是不容易。”道长淡道。

　　乐无晏：“那也得试试。”

　　他晃了晃手中酒杯，一口喝下，目光落向窗外，天灯已消失在黑夜尽头，所谓的凤凰，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乐无晏脑袋探出去，不甘心地盯着看了片刻，分外失望：“传说果然是传说啊，也是，我一魔修怎么可能召唤出仙界神鸟。”

　　道长道：“既不觉得魔修比玄门修士低人一等，又何必说这些妄自菲薄之言。”

　　乐无晏笑个不停，道长将酒倒进嘴里，面庞在月色下更显清冷如玉。

　　他看得心痒，撑起身探过酒案，贴上去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道长转目向他，乐无晏亲完了人，仍趴在酒案上，笑嘻嘻地问他：“我不可以亲你？”

　　道长道：“我若说不可以，你也亲了。”

　　乐无晏满意点头：“夭夭这么说，那就是可以。”

　　道长：“你总是能说会道。”

　　乐无晏：“我若是跟你一样这么闷，我俩坐一起大眼瞪小眼，岂不得无聊死？”

　　道长：“既如此，为何还要执意与我结契？”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你怎么就不信呢，夭夭——”

　　乐无晏一拖长声音喊人，冷面道长眼中神色便有明显松动，静默须臾，他道：“你不知何为喜欢，我其实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