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则愣了下:“什么?”
宁倦在他身边蜷成一小团,小声道:“我的乳名,母妃就是这么唤我的。”
他也想要陆清则像叫陈小刀那样,亲密地唤他。
而且要更亲密。
这孩子生在皇家,小时候吃过不少苦,对温情的渴望比一般人更强吧。
陆清则心里一软,嗓音便也放得更柔和:“那往后没外人时,我就这么称呼陛下,可以吗?”
宁果果。
暴君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名,原著里可没提到。
宁倦知道他现在肯定笑得很温柔,睁大了眼,想在黑暗中看到陆清则笑的模样,可惜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小小声应:“老师现在就可以这么叫我。”
“好,果果,”陆清则含笑道,“你是在向老师撒娇吗?”
宁倦支支吾吾地没吭声。
几天前,他才在陆清则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了句“朕从不撒娇”。
陆清则猜出小崽子的窘迫,低低笑了声,不再逗他:“你还是孩子,拥有撒娇的权力,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夜色静默流淌许久,他才听到宁倦“嗯”了声,嗓音有些不稳,仿佛带着颤意。
陆清则改为拍拍他的背,哄道:“睡吧。”
宁倦好一会儿没说话,陆清则还以为他睡着了,重新闭上眼,将睡未睡时,忽然又听到耳边传来句:“老师喜欢我吗?”
有点羞涩,问得很不好意思。
陆清则没想到幼年版暴君居然还会问这种问题,忍不住笑道:“当然了。”
没想到小皇帝下一句就是:“那老师喜欢陈小刀吗?”
……
陆清则睁开眼,挑眉:“喜欢。”
都是他的好孩子。
宁倦想想白日里的一切,就十分委屈:“老师是不是更喜欢陈小刀一些?”
心里忍不住道:快,说更喜欢我!
陆清则沉吟了会儿:“不,我一视同仁。”
宁倦:“……”
作者有话要说:
宁果果:陈小刀还活着,但在我心里,他已经死了。
第十二章
翌日,陆清则醒来时,宁倦正在外间低声与长顺说话。
他想起身,但伤到了后肩,没人扶一下的话,很难在不惊动伤口的同时爬起来,口中又实在渴得厉害,耐心等了会儿,听交谈声停了,方才哑声开口:“可以给我倒杯水么?”
外面窸窣一阵,小皇帝噔噔噔跑进来,不等长顺动手,就亲自捧着水凑到了陆清则嘴边:“老师今日怎么样?”
“好许多了。”陆清则就着小孩儿端着的茶杯喝了两口,干哑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点,抬抬眼问,“在外边说什么?”
宁倦笑起来:“长顺找来了几副面具,我在看哪副适合老师。”
面具而已,还有什么适不适合的?
陆清则唔了声:“拿进来我看看?”
宁倦拍了拍手,长顺便托着面具走了进来,当先就是一副格外花里胡哨的银面具,边上飞扬起一片银丝,宛若凤羽,精致华美。
宁倦眼睛亮晶晶的:“我感觉这个很适合老师。”
长顺也嘻嘻笑着拍马:“陛下说的是,陆大人仙姿玉貌,再适合不过了。”
“……”
陆清则感到了一言难尽。
这也太骚包了,哪儿适合他了?他又不是孔雀,戴着这么张扬的面具成天开屏么。
宁果果,你这审美堪忧啊。
陆清则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一副朴实无华的银面具:“选得很好,下次不要选了。就它吧。”
“……好吧,听老师的。”
宁倦颇为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放下那副花里胡哨的,拿起陆清则指的面具,小心地给陆清则试戴。
银质的面具微凉,贴合着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唇与下颌,不妨碍说话喝水,也没什么不便。
但也是因此,宁倦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陆清则的嘴唇上。
因为失血,还没养回来,那张唇线优美的嘴唇依旧是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像一片柔软却干涸的花瓣。
宁倦生出了几分心疼。
老师的身体如此孱弱,他一定要保护好他。
“卫鹤荣要过来,”宁倦小心地扶起陆清则,垫着脚给他披上轻薄柔软的外袍,“说要顺道看望老师,要不要我帮老师推掉?”
陆清则想了想,摇头:“不必,我们一起见见他。”
他越狼狈,卫鹤荣也会越放心。
陆清则半身不遂地被照顾着梳洗了一番,没多久卫鹤荣就来了。
京中来了两个藩王,靖王势小但阴狡,蜀王又母家势大,卫鹤荣最近注意力多半放在那俩人身上,也没怎么注意陆清则和宁倦。
屋内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他扫了两眼陆清则。
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太久,陆清则似乎瘦得只剩把骨头了,病骨支离,又遭了回刺客,脸上多了副面具,侧躺在床上,生机枯槁。
原本风光无限的小状元,可惜啊……
卫鹤荣心底凉薄地划过几个念头,冲宁倦随意欠了欠身:“微臣见过陛下。”
并未掩饰骨子里的傲慢与对宁倦的轻视。
宁倦坐在床头,似乎没看出卫鹤荣的无礼,露出笑容:“卫首辅为朕分忧国家大事,还要为这种事再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卫鹤荣看向陆清则,“陆大人的伤可要紧?”
陆清则的声音虚弱:“多谢卫首辅挂怀,下官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说完偏头闷咳了几声,咳得沉沉的,仿佛全身内脏都在颤抖,听得人忍不住皱眉担忧。
卫鹤荣又看了他一眼,才别开视线:“微臣过来,是想禀报陛下,除了锦衣卫从刺客身上搜到的玉佩外,再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是蜀王殿下背后指使。此番蜀王被关,各地都有骚动,为安抚藩王,也不能再继续关下去了,陛下觉得,三日后请离蜀王殿下如何?”
“卫首辅说得对,便依首辅所言吧。”
宁倦眼睛乖顺地低垂着,一副唯卫鹤荣马首是瞻的模样,眸光却沉了沉。
刑部尚书是卫鹤荣的人,换言之,刑部也算卫鹤荣的地盘,他没办法插手,让宁琮在里面吃足苦头。
三日后,宁琮不但会离开刑部,还要离开京城。
可是不狠咬宁琮一块肉,他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关几天罢了。
陆清则可是生生挨了一刀,他现在都还记得那沾着血腥气的梅香!
一想到这个,宁倦就恨不得把宁琮的皮扒了。
陆清则和宁倦的老弱病残组合非常真实,没让卫鹤荣试探太久。
卫鹤荣一走,小皇帝脸上唯唯诺诺的表情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沉着脸准备给宁琮找点不痛快。
“果果?”陆清则戳了下小皇帝鼓鼓的小脸,还以为他是因为在卫鹤荣面前装孙子不爽,“想什么呢?”
忽然被叫乳名,宁倦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又很喜欢陆清则这么叫他,眉宇间的阴翳一散,又笑得天真无邪起来,一团甜甜的孩子气:“想老师会不会想吃糖蒸酥酪。”
陆清则心口一软。
小皇帝总是板着脸,但笑起来真是甜滋滋的,跟朵小棉花糖似的。
之前浑身都是刺,纵使暗戳戳地注意着他,对他好一点也要遮遮掩掩的,假装浑不在意,现在会撒娇,也会明着对他好了,跟只求摸摸的小狗狗似的。
看来他的掰正卓有成效。
用过午膳,宁倦想让陆清则休息,陆清则坚强地摆摆手:“睡了好几日了,当真睡不着了,我检查一下你这几日的功课吧。”
宁倦踮脚摘下他的面具,看他精神确实还不错,勉强应了。
除了陆清则之前布置的作业,宁倦还额外看了许多书。
他看书很快,又过目不忘,什么都会看一些,颇有些好读书不求甚解之感,实在不懂的,就标记一下,等着陆清则给他解惑,短短几日,就垒起了高高一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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