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対我们而言或许曾经并不普通,但现在対我来说她就只是个普通女人了,跟路上遇到的随便一个女人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而且……”
陈辰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声音也跟蛊惑一样,“我和小北是你养到这么大的,是整个陈家在供我们读书,対比一下这十里八乡的,我和小北也从来不比其他小孩缺什么。所以,你不要把她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她不值得你为她揽错,你也没有必要为她揽错。你是你,她是她,我和小北都分得很清楚。”
陈建业眼眶通红,里边还有泪珠子在打转,但为了不在陈辰面前掉眼泪,赶忙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陈辰也不点破,转而起身去了厨房,略站了站后才拿着搪瓷缸进去,然后给陈建业倒了杯热水。
陈建业的情绪已经平复的比刚刚稍好些了,眼眶里的晶莹不知道是被擦了还是泅没掉,总之没刚刚那么绷不住时那样明显。
然后,他开了口,“这么些年,村里的很多话我都知道,但是……”
陈辰接过他的话,语气稀松平常,“但是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也管不了。”
陈建业呐呐的嗯了声。
陈辰不在乎的说:“村里不都这样吗,东家长西家短,但凡有点什么事都要被议论,这也不单单是针対我们,只是就这么个风气。以前的确在意过,但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也想明白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实际上也不会怎么样,更不会少块肉。”
“你能这么想就好。”陈建业有些惊讶又有些不那么惊讶,“你以前,总是在意这些……”
原身确实在意,在意的把性子都养的有些敏感。
他也从来没想通过。
但现在陈辰不能那么说,“以前年纪小,想不明白,以后不会了。”
他看起来不是在说假话,陈建业脸上终于露出个欣慰的笑。
刚开始村里议论的时候陈建业也反驳过,可偏偏人家说的是事实,他就是没本事就是娶了个城里媳妇看不住,就是被离了婚,就是让孩子没妈了……
这些事实他根本辩无可辩。
嘴长人家身上,你还真能管得了吗?
管不了的。
所以他每天就拼命的下地,努力挣工分,就想着要让两个能读书的儿子读到书、让他们能有更多吃的,只要他们以后有出息,能不像他这样只会种地,甚至能在城里有个体体面面的工作,那他这辈子就值了。
日子过到现在,他当初的想法好像是实现了,再听到儿子跟他说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他除了高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陈建业就想:真的很好了,现在这日子真的很好了。
陈辰见他有些释然的模样,冷不丁又说了句,“刘姨也很好。”
正高兴的陈建业愣住。
“爸,我觉得你和刘姨再婚这事是非常正确的决定。”话点到即止,陈辰也不再多说,“煤炭烧完了,我出去捡点进来。”
说着,他就出了屋,独留陈建业坐在长凳上半天没回神,之后,他彻底释然。
陈辰突然提这么一句,陈建业也想明白了陈辰想表达的意思。
他之所以不太敢在陈辰面前提要求,每次想说点什么总是要犹犹豫豫翻来覆去考虑半天才开口,除了从小対他们的亏欠之外,也的确有之前他提出想和刘冬雪结婚结果被陈辰拒绝、然后家里还闹了好些天的别扭这方面的原因在。他就怕万一现在自己再说点什么,又把关系弄成之前那个叫人心里发堵的样子。
可现在,陈辰说他再婚没错,就是在说他当初提出再婚的事是対的。
想通这点后,陈建业猛然捂住脸,嘴巴不停的喘着气。
……
陈辰挺早其实就想跟陈建业谈一谈的,只是那会儿他又觉得只要自己拿出足够的态度、只要自己対包括刘冬雪和周平安在内的全家人好,陈建业就一定能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并不排斥他再婚的事情。
然而没想到啊,他做了这么多,家里的关系的确近了,刘冬雪和周平安现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拘谨和小心,可陈建业这边却跟他预料的还差了点。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汪淡月的离开造成的打击太大,让这个沉重的包袱一直压在陈建业的身上,包括原身略敏感的性格,作为一个父亲,陈建业肯定也能明白一两分。
只是……
他们都没办法。
村里就是这么个风气,就是爱看热闹、就是爱戳人家的伤疤,你哪怕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陈建业扛着的压力……远比陈建业表露出来的要大。
陈辰想,陈建业这么多年没有再娶过,除了怕他们兄弟年纪还小被后妈苛责,估计也有这么方面的原因在,不想让他们再遭受议论。
当然,那时候也是因为陈家还没分家,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李氏还有两个伯母都是心性好的,像为人母亲该做的她们也做了不少,不然那个小家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
现在……
谈过之后希望他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吧。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鸡圈里的鸡在叫,陈辰过去看了看,发现鸡糟里已经被吃干净,鸡圈上的破罐子里也是空空如也。陈辰就又去找东西给拌了些鸡食倒进去,它们这才不咕咕了。
家里另外三人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陈辰端着煤炭进屋的时候陈建业已经不在小厅里头。
把煤炉子添上煤炭,上边的水壶里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滚烫的热水给暖水瓶加满,然后拿瓦罐过来煮粥。
冬天鲜少有吃干饭的,多数都是煮粥下面条比较多。
为了取暖煤炉子整天烧着,煤炭是过钱买、上山砍柴也辛苦,有时候得跑去好远才能砍得到一捆柴。所以为了节约柴火,人们就会将就着煤炉子把饭做起来。
陈辰今天晚上熬的是瘦肉白菜粥。
肉是前几天买来的,天气冷用棕榈叶串上挂着一直放到了现在,也没放坏。正好不太想喝白粥,就割点瘦肉来切丁了一块煮,再添上点油盐,最后加切细的白菜,滋味肯定足。
瓦罐里头咕噜咕噜飘出香味的时候,陈北和周平安回来了,两人走路跟带风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头有人在追。
“哥,我们弄到了个野柚。”才进屋陈北张口就说。
陈辰转头,果然就见两人怀里都抱了两个柚子,因为个头挺大,单只手也拿不下,就是用胳夹在腰间抱回来的。
陈辰惊讶,“你们哪儿弄来的?”
陈北把柚子放桌上,这会儿边甩胳膊边说:“后山上。”
陈辰皱眉,这后山上要是有点野果早都被村里人弄完了,哪儿能留给他们?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柚子。
周平安见陈辰稍微板了脸,忙说:“是星纬哥带我们去的。”
陈辰就问:“怎么回事?”
周平安解释道:“我和小北本来想去山上寻摸寻摸看有没有野橘什么的,然后我们就碰到了要去打猎的星纬哥,他听我们要去找野果,就带我们去摘了野生柚子。”
陈辰眯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陈北忙不迭的说:“哥,你是不知道,星纬哥対后山可熟悉了,好多以前我没去过的地方他都知道,说带我们摘野柚就带我们摘野柚,中间也没迷路,顺利的就找到了。”
陈辰语焉不详,“有遇到危险吗?”
陈北和周平安见陈辰脸色看不出喜怒,也不太敢皮,乖乖的齐齐摇头,“没。”
陈辰嗯了声。
陈北试探的问:“哥,你不生气吧?”
陈辰语调平淡,“要是就你们两个人去了深山里,那我肯定是要生气的。”
陈北立马说:“要是没有星纬哥一起,我可不敢去深山。”
周平安忙点头表示他也是。
“你们有分寸就行。”陈辰又问:“就光摘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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