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声:“你每年都回去?”
“不一定,去年太忙就没回。”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
出了岚城越往前开,天快黑时他们路过一个加油站,储钦白停车加油的时候,周声都能明显感觉到空气在变冷。
到达岐无镇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小镇不大,总共也就四五条街,而且小地方的人都睡得很早,他们开进镇的时候路上没有多少行人。门前的灯笼映着街边的河,倒是有种隐世宁静感。
周声莫名很喜欢这个地方。
见他一直看着窗外,储钦白有意放慢了车速。
介绍说:“这个小镇依山靠水,环境很好,南边还有一座有名的普照寺,之前不少商家看中这里,想要大力开发成旅游区。”
周声看着外面:“我觉得还是不开发好。”
储钦白笑了笑,没说话。
他这次特地开了一辆很低调的车,周声没在他车库里见过,绕过两条街,最后停在了一扇很高的半圆状拱木门前。
周声意外:“这里是?”
“我曾祖家的老房子。”
“那得有些年头了吧,看起来很新,我还以为我们要住民宿一类的。”
储钦白打开车门下车,一边说:“这里常年请了人看顾打扫的,保存得还可以,走吧,今晚上就在这里住一晚。”
周声一下车就因为冷风打了个激灵。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
秦宅两个字已经褪色了。
门前的两级石阶很干净,左右各一尊石狮子,门上是那种铁环扣,看起来也很有年代感。
周声肩上披来一件长款大衣。
储钦白替他拢了拢,问:“看什么?”
“家风。”
储钦白跟着看了一眼大门,“秦家祖上就是教书育人的,这也是我外公为什么一生都致力于资助教育。据说我外曾祖父一直不赞成他沉迷字画,觉得玩物丧志没什么实际用处,是后来看他确实有天赋,才缓和了关系。”
周声抬眼:“那你怎么半点没遗传上?”
周声又想到了白天,他说他们相亲认识的事。
储钦白和他对视:“不是有你吗?”
“什么?”
“周总这么有才情,之所以拒绝我,是想找个同样有才的,天天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周声嫌弃:“满口酸儒,你都从哪里学的这种陈词滥调?”
周声见门没上锁,转头踏上台阶。
古宅门前,他里面还穿着白天的西装,一边理着肩头的大衣,一边拾级而上。
储钦白叫住他。
“我说这位周先生。”
周声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下,回头看他。
储钦白抱手靠着车身:“这宅子里面供着所有秦家祖上的牌位,包括我的母亲,你今天见过了他们,就算是入了我储钦白的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离婚不是因为我和你爸之间的承诺,不是一纸合约,是我储钦白不许,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了,明白吗?你将彻底失去寻找另一个人的权利,所以你想好了再进。”
周声站在高处,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
他像是不怕冷一样,外套脱了,就挂在车后视镜上。
话很野蛮,不讲理,是储钦白一贯能做出来的事。但周声却好似穿透这几米的距离,看到了粉丝眼中的那个储影帝,凤娇娇那些人嘴里的三哥,工作室人眼中的老大,投资界的储老板,所有样子最终都只变成了眼前的储钦白。
他静静看着自己。
平静底下,是他终于露出的狩猎姿态。
周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最终却只听见胸口处。
咚、咚、咚,心脏像是第一次属于自己,跳得清晰而分明。
第61章
周声是真的没有认真想过是否要离婚的事情, 一开始是不太在意,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像是正常的婚姻关系。后来知道结婚是怎么回事了,就觉得那就这样吧。
他没有想要找一个人的打算, 所以是不是要离也就没什么所谓。
但储钦白的话让这纸婚姻变了味道。
从一开始的条件交换, 变成了他需要,他要求。
周声知道, 他们是真的彻底回不去了。
储钦白说得直白,自己好像也没有自以为的那么不在意。
周声站在门边。
过了很久, 说:“那我今晚去别的地方住。”
储钦白的心彻底往下沉了沉。
刚刚的话不能说没有赌的成分。
赌的就是周声不是全无感觉。
但这人就像是一块完好的壁垒,你激起涟漪也好, 敲开裂缝也罢,他就是有本事一次次让他自己回归平静,甚至试图把裂缝补起来。
周声下了台阶要走。
储钦白一把拉住他,看他:“你真的很难搞, 知道吗周先生, 别人都说我储钦白难搞,但他们谁知道,你一个能顶十个储钦白?”
周声无语凝噎。
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戏文里唱的薄情寡性负心郎, 全都是因为储钦白, 以至于最后连他自己都乱了心。
周声不免瞪他:“又没让你找我。”
“你还有脾气是吧?”储钦白干脆将人拽到胸前,窥探到他气性底下的慌乱, 反而放了心, 捏了捏他的胳膊,软了话, “好了, 这个话题我们今天不讨论了。算我邀请你今天晚上下榻秦家, 行不行?你陪我来扫墓,我怎么可能真让你出去住,再说,这么晚镇上哪还有地方给你留着。”
周声抬眼看着储钦白的眼睛。
这样一个人,一次次妥协,让步,周声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
周声:“储钦白,你别喜欢我了吧。”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非得气死我才甘心?”
“我说认真的。”周声说:“你会很辛苦,因为我不打算跟谁在一起。”
储钦白一手掐着周声的腰,眼底波澜不惊,说:“哦,是吗?那真是遗憾。但不管从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周声这辈子,就算是年老后寿终正寝,你丈夫也得刻上我储钦白的名字。”
周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和自己刚刚站在台阶上,他说的那番话差不多是一样的。
反正横竖,理都在他储钦白这边。
所以刚刚是不是答应进去,对他来说,结果根本没区别。
这人分明就是在套他的反应。
周声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早该猜到的。
周声不怕麻烦,就怕这种不讲道理的。
但这是第一次,他面对这样的话,甚至生不出挣扎的念头。
储钦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带着人进门。
老房子是四方建筑,打扫得很干净,内部保存得也比较完整。周声先跟着他去祠堂给一众牌位上了香,周声鞠完躬就安静站在那里。
储钦白一边点着香,问他:“来这种地方,会觉得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周声说。
周家以前的祠堂比秦家夸张,因为祖上往上数,算是个很庞大的家族。周声逢年过节都会去叩拜,小时候淘气了,父亲罚他的方式,一般也是跪祠堂。
储钦白一个大明星,不回乡祭父族,带周声来见的也是外祖家的祖宗,可见除了一个大哥和二姐,是真的和整个储家划清了关系。
周声看着他的动作,问他:“你信鬼神吗?”
“不信。”储钦白回答得很干脆,上前两步把香插好,看着牌位又说:“至少以前是这样的,求神拜佛不过是人心而已,为求一个心安理得。但我近来,倒是有一点想要信了。”
周声一直觉得他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一个活得现实而清醒,接触的都是最繁华科技的圈子,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
“为什么?”周声问。
储钦白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找不到别的原因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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