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罢。”
这一时半会的也未必就能出得来,天寒地冻的,他可不忍心让柳潇然等着。
随后,他便跟着宦官离开了。
让太子等着自己前去,他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弯弯绕绕了好几条路,终于进到了一处宫殿。
“殿下就在里头等着呢,侯爷进去便可。”
转而那人又朝着里面唤了一声:“殿下,苏候爷到。”
“进。”
苏慕也算是和这位太子有过几面之缘,但终归还是不熟悉,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有些不太自在。
身着月白色常服的季允澈正站在书桌前,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后,他微微一顿,随即抬起了眼,露出了一个最温和不过的笑来:“苏侯爷。”
苏慕这会自然是不敢抬头看人的,规规矩矩地开始行礼,打算一气呵成地把脑子里的礼数都过一遍,还没等到他回顾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小臂。
“侯爷无需如此多礼,请起。”
声音温和,倒是和苏慕所想中的太子有些出入。
之前听陆灵珏乱七八糟描述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位郁郁不得志的殿下,应当是个性格阴郁内向,不喜与人交谈的性格,如今从声音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待他抬起眼看清季允澈的模样时,又不禁是一愣,眉梢都带了温和的笑意,哪里有半分阴郁的样子。
“谢太子殿下。”
等到苏慕小心翼翼地坐下,季允澈便笑眯眯地开口道。
“侯爷这几日为着朝中这些事奔波,想来应当是颇费了心力,本宫钦佩。”
……
苏慕真是诚惶诚恐。
“太子殿下言重了。”
不过倒是和他所想的不差,太子开门见山地就说这些,那么估计来找自己的目的多半也和这个有关了。
这么来回兜了几圈,季允澈轻咳一声,苏慕立刻心神一凛。
想来这位太子殿下终于是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这些时日的事情,本宫也稍作了些调查,相比起侯爷来,本宫在某些地方自然是要方便许多。”季允澈慢慢地给自己斟满了茶水,捧起了杯盏轻轻吹了吹,“倒教本宫查出些旧事来。”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依旧很是平和,但苏慕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其他的意味来。
这太子所说的旧事,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此事与侯爷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安定侯爷有关。”
苏慕虽有预感,但却没想到是有关苏仪的事情。
此前他虽有猜测苏仪的死可能关涉更深层的秘密,但终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或是明确的指向,因此只能暂且搁置。
“殿下,此话何意?”苏慕站起身,神情严肃。
季允澈站起身,眼中似乎流露出了几分悲怆:“侯爷可曾想过,安定侯的战死并非是因为突厥猖狂,而是有人推波助澜?”
虽然和这位父亲没有什么缘分,既没见上面也没能说上话,但这可是原主实打实的亲爹,对方要是再卖关子——就有点不礼貌了。
“陆林陆大人,曾是安定侯的副将,他与你的父亲一样,战死于那一场与突厥的大战之中,但他曾寄回了一封家书,便在这里。”
苏慕双手接过了季允澈递过来的泛黄信件,年岁久远,但信件被保存得非常完好,除了边角不可避免的磨损之外,字迹清晰可辨。
“这封信中所言,那一战在开始之前便有端倪,那一战,宁王随军出征,却妄下论断,错判敌情,导致本一片向好的局势斗转之下,而前线的任何情况都无法传出,陆大人在信中多为不解,而想必苏候爷定能明白其中曲直。这封信乃是陆大人的一位挚友,正巧途经带回。但由于信中所写事关重大,无人敢动,直到几年前陆老夫人离世,本宫前去吊唁时,陆夫人才将这封信交予本宫。”
苏慕看着信件中的寥寥数语,一阵寒意自心底而生。
陆林显然是已经有了预料,他的言辞之间有不解,有不舍,却并无埋怨,想来埋骨他乡之时,他只当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定侯似乎爷曾拜访过与此案有关的诸多官员,想来应当也是对什么人起了疑心。”季允澈缓缓地坐回了位置上,“只是,有人先他一步下手为强,安定侯战无不胜,本该是人人景仰的英雄之辈,却最终……落了个这般的下场,实在可惜,也实在可恶。”
“可这仅是一封信件,尚且无法——”
“侯爷,信与不信,皆是一念。”季允澈垂着眼,轻轻地说道,“本宫如此,侯爷亦同,而父皇,也是如此。”
身着暗青色服饰的宦官贴心地将人送到了门口,又指了两位小宫女引着苏慕出宫,此时虽然是艳阳高照的日子,苏慕却觉得天上比正在飘着雪还要凉上几分。
宫墙迭立,红墙本该是尊贵的颜色,此时却显得有些刺眼,苏慕默不作声地慢慢踱步跟着两个小宫女往前走着,他不擅记路,此时只需要跟着人走便是了。
“喻之。”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的思绪从纷杂的世界里拽了出来,苏慕一抬眼,便看到逆光站在面前的柳潇然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他了然地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果然还是在等我。”
都让你先回去了。
“那你们便不必再跟着了,回去复命罢,外边天冷。”苏慕几步走上前和柳潇然并肩,转身吩咐了两位小宫女先回去,等到两个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离开,他才眯了眯眼睛,看向了柳潇然,“没有言轩在身边,这宫里于我而言可真是举步维艰呐。”
“……”柳潇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一直到坐上马车,柳潇然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苏慕理了理已经被风吹乱的领口风毛。
“喻之。”
“嗯?”
“不要再笑了。”
苏慕的身体在一瞬间似乎有些不自在地紧绷了起来,下一刻又像是泄了气,虽然没收起脸上的笑,但疲惫的神色却已经将他如今的心境暴露无遗。
“很难看么?”
“……不好看。”
没想到柳潇然居然真的认真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苏慕倒是多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来:“言轩的意思是平日里的时候,我笑起来好看?”
本就是句没过脑子的玩笑话,却没想柳潇然顿了顿,又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让苏慕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不用这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的。
“发生了什么?”
苏慕揉着自己有些微红的耳尖,而罪魁祸首已经转移了话题,巧妙地切入了正题。
“其实……都是些已经猜到的事情,就是如今乍然知道这些都变成了真的,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罢了。”苏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秦安和刚从妙丽求来的珠子,说是能庇佑他在新的一年里都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看着这串珠子,他在想着,苏仪是不是曾经也有这么一串,被人千年万叨地戴在身上,只为一句“平平安安”。
苏慕摩挲着冰凉的珠子,像是在自问。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第122章 絮絮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苏慕转着手里的花瓶,虽然他是个不懂欣赏文物的理科生,但上面的花鸟虫鱼画得活灵活现, 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柳潇然则是皱着眉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宁王残害忠良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太子手握证据已经数年却隐而不发, 足见这件事于他而言不过一个筹码, 一个能在必要之时提供助力的筹码。”苏慕放下了瓷瓶,撩起了衣袍,坐到了柳潇然的对面,“而现在, 应当就是太子殿下所认为的——必要之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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