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头一回听到柳潇然这么说话。
等到柳潇然披着夜色回来的时候,苏慕果然强撑着精神没有睡下去,只不过眼神更为迷茫了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倒头睡过去。
柳潇然没给他自己喝药的选项,不容分说地已经舀起了一勺,他的动作比陆灵珏要仔细得多,认真吹了许久才送到苏慕的嘴边。
温度正好,虽然依旧苦得有些反胃,但好歹是放过了遭受双重暴击的舌头。
苏慕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大脑在困意和痛楚的作用下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他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柳潇然腾出一只手托住了苏慕的侧脸,然后将碗先随手放在了地上,小心地把人塞回了被窝里,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紧闭双眼,皱着眉头的这张脸,他的心上掠过一阵心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轻轻碰上了这张脸。
……
柳潇然迅速抽回了手,见苏慕毫无动静才放下了心,心却跳得厉害。
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苗头!了!来自一个慢热型写手的心酸感叹π_π
第60章 父亲
江州的诸多事宜还需要收尾, 虽然柳潇然并非江州城的官员,但他素来不是个能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的人,加之宁王亲临,需要处理的事情便更多, 因此几乎没有什么空下来的时间。
自从苏慕的手臂伤着了之后, 白芷是一点事儿都不让他沾了, 即便他已经反复申诉自己如今除了左手臂还不能轻易动之外已经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阮青过了两日也算稍微平静了些, 也肯见人了,白芷也不着急开导这个小女孩,只是给了她一堆医书让她慢慢去琢磨,苏慕正巧也闲了下来, 便干脆跑来和阮青作伴,多掌握点医学知识总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一人一本书,可以在庭院里从天亮坐到天黑。
苏慕一开始是想挑起些话题的,但无奈自己怎么说, 阮青都甚是惜字如金,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多说, 与此前想见时的模样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苏慕也知晓这事也急不来, 因此也没有强求,从来也不主动提起阮文平的话茬,两人坐在那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各自默默地看书。
转机发生在一个寻常午后,苏慕那日看得出神,忘了自个儿的左手如今还是不能动的状态,大剌剌地抬起左手就想去端茶盏,抬起的一瞬间牵扯到了伤口,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他换了只手刚想去拿杯子, 一抬眼就看见阮青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看阮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慕敛起了面上的痛色,温声问道。
阮青犹豫了许久,眸中的神色闪烁不定,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了句:“那天,多谢你护着我。”
她一直都知道,当时如果没有苏慕,那么自己可能丧命当场,不是被人活活打死,便是被那个愤怒的人用柴刀砍死,她知道自己该好好地和苏慕道一声谢。
可是她却又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也是苏慕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江州的牢狱。
这句话似乎耗光了她这些天攒下来的全部勇气,苏慕恍惚了一瞬后,便看见阮青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她揪紧衣摆的手背上。
“阮姑娘……”苏慕站起身,有些束手无策。
“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告诉你们那些事情,是我把我爹送进了死牢,是我害得我们家身败名裂,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口,阮青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慕闻言心中更是酸涩。
阮青不过只有十三岁,十三岁而已。
若不是她,或许自己还不能如此之快地揪出阮文平,不能将疫病的相关情况告知杜涵,江州的百姓或许会因为这几天的延迟而有更多人丧命。
她本该是这座城的小英雄,却落了个家破人散,人人喊打的下场。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轻轻半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阮青的肩膀,一遍遍地告诉她:“不是你的错,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躲西藏的这几日,阮青遇到的人或是对她冷言冷语,或是拳脚相向,已经许久没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自己。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慕,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在下一秒哭得更为大声。
哭声在寂静的后院里显得尤为突出,柳潇然本是回来取些东西,闻声脚步一顿,随即也往后院而来。
刚走进去,就看见苏慕正单膝跪在地上不断安慰着阮青。
他微微皱了皱眉,走得更近了些。
他的脚步声很轻,以至于苏慕原本还没发现来了人,等到想要起身时,因为左手不便扶着桌子,又因为膝盖在地上杵了许久,狠狠地踉跄了一下,被人一把扶住时,他才发现柳潇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柳少卿?”他先是诧异了一瞬,就着柳潇然的力站稳后,后者很是干脆地把他按回了凳子上。
“路过。”柳潇然淡淡地回答道。
阮青看见柳潇然的时候便愣住了,这是自从那次在自家医馆门口打过照面后,她第一次见到柳潇然。
柳潇然与苏慕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苏慕即便不开口说话,也会让人觉得如同冬日暖阳,而眼前的白衣之人,则是硬生生地将人拉回了凛冽风雪之中。
“阮姑娘。”柳潇然依旧是同样的语气开口,虽然对方还是个小姑娘,但他还是如同对待旁人一般行了礼。
阮青似乎已经忘了该怎么反应,苏慕见状也能猜到,这多半是被柳潇然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给吓到了,也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这位柳大人明明是个耐心又仔细的大好人啊。
他轻轻咳了一声来提醒阮青回神,小姑娘懵懂地看了眼苏慕后,才抹了把眼泪,哑着嗓音站起身:“大人。”
这时柳潇然才微微侧身问苏慕:“怎么了?”
苏慕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阮青突然哭起来的这件事,阮青就自己抬起了头,哭了那么久,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大人,我想……我想见一见我爹。”她的声音很轻,依旧带着七八分的犹豫。
柳潇然怔了一瞬,微微侧目便看见苏慕的眼中也满是意外。
“可以。”他点点头,“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去见他一面。”
虽然如今江州府衙还未审理阮文平此事,但招致了如此大的祸患,他的结局已经注定,即便因为是受人蒙蔽而可以酌情从宽,想必也是终身都不能回江州了。
阮青虽然涉世未深,却也能预感到这或许是自己和父亲的最后见面的机会。
如今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但她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她:去见父亲一面。
阮文平是重犯,关押他的地方在府衙牢狱的最深处,阴冷潮湿的氛围让苏慕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柳潇然的脚步随之一顿,转过身看了过来。
他本来是没想让苏慕一起跟过来的,一来是苏慕的身体本就还没养好,还需要以静养为主,二来也是地牢内光线昏暗,路面上还很是坎坷,要是磕着左手崩开了伤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但苏慕表示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想陪着阮青一起过来,而且对于柳潇然质疑自己是否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强烈抗议。
他怎么说也是个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了,总不能连十三岁的阮青都不如。
最后柳潇然勉为其难地妥协了,但走在地牢内,他的注意力时时刻刻都放在走在身后的苏慕身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回头看一眼。
以至于苏慕从走进地牢开始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三分,但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他收着气反而呛到了自己。
面对柳潇然的目光,苏慕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咳嗽声憋回去,却不想越是努力越是咳嗽得厉害。
……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苏慕咳嗽得狠了,眼睛中都带了些生理性泪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柳潇然摇了摇头,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上一篇:重生之不好惹
下一篇:小作精又被病弱大佬拐跑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