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里接过体检单,上头有不少昂贵的项目,他一愣,雄虫已经帮他拉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快去吧,刚好是医生上班的点。”
凯里神色复杂的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楚修哐当关上了门。
他给凯里开诊疗单据的时候没多想,反正伊西斯给的钱有多,他大雌父又倒霉撞上了雄父那样的人渣,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是现在,他无比庆幸开了这张单据。
这意味着,他能名正言顺的让凯里出去,和伊西斯共享这个小公寓。
公寓租的匆忙,面积不大,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家具也布置温馨,楚修提着塑料袋进了厨房,打开砂锅开始煲汤。
很多人不知道,Cointreau做的饭比他调的酒更好,只是前世的那些客人没有一个吃过他做的饭,因为楚修每次都推说不会。
对楚修而言,调酒是工作,做饭是生活,他喜欢酒液缓缓混合叠出口味层次的感觉,也享受食材在蒸煮煸炒下变得软烂的过程,但但他不喜欢将工作掺入生活,这才屡次推脱。
他将鸡肉用料酒浸泡去腥,焯水后铺入砂锅底,加入虫草花和生姜,然后开小火烹制。
要想汤清澈透亮,就得文火慢煮。
伊西斯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他躺在陌生却柔软的床上,身体被柔软的被子簇拥,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年。
激素水平的骤然变化带来了近乎昏厥的效果,如同喝醉了酒,伊西斯记得他失控,记得Cointreau控诉的眼神,记得Cointreau带他回了家,还记得少年无辜柔软的眼神,他的身体也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但是更多的,他想不起来了。
Cointreau用了手,然后呢?
伊西斯在床边摸索片刻,摸到了他的眼镜,他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清了屋内的程设。
房间的装修略带田园风格,用了米黄色的被子,樱桃木色的衣柜和床架,窗边是百叶窗,阳光正透过缝隙撒进来,飘窗上养了两株绿植,刚刚浇过水,都枝叶舒展,长势喜人。
对比伊西斯自己的房子,这屋子的程设略显老旧,没那么多高大上的概念和设计,但很温馨,很有烟火气。
这是Cointreau的家。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身,他的西装外套被叠好放在衣架上,皮鞋不知所踪,床尾放了双棉质拖鞋。
伊西斯踩着拖鞋起来,拖鞋的款式是超市常见的毛绒小熊,棕色的,毛茸茸很可爱,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Cointreau。
Cointreau的家,Cointreau准备的拖鞋,那Cointreau在哪呢?
他打开门,视线扫过客厅的布置,不由顿住了脚步。
Cointreau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发呆。
少年的视线落在空茫的远处,仿佛和伊西斯一样,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困惑。
他的年纪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有二次觉醒,对这些事情茫然是正常的,伊西斯叹了口气,他同样为方才的经历困扰,但作为一个年长者,安抚小朋友的情绪更为重要。
伊西斯走到楚修面前,半蹲下来,和他平视:“Cointreau?”
楚修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不让伊西斯看见自己的眼神,免得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破功。
事后装愣,这是楚修和同事学的办法。
“你们记得一定不能欢呼雀跃,也不能大献殷勤,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沙发上装愣,这样别人就会觉得你从来没经历过,是第一次,无辜纯洁又可怜,进而升起一种保护欲,然后豪车名表手到擒来啦。——某银牌调酒师。”
当时楚修对这些歪门邪道嗤之以鼻,听过就忘,但这回他煲完鸡汤,在客厅无所事事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同事的话。
于是楚修决定实践。
只不过他想要的不是豪车名表,他想要伊西斯的关注。
试想一下,看见青涩的雄虫少年呆坐在沙发,伊西斯也许会心软,也许会产生保护欲,说不定还有些微的爱情,这样等楚修说出真实的身份,抖落干净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时,他们之间就能有一个缓冲。
这个目的显然达到了,伊西斯明显非常关注他。
他半蹲在楚修面前,表情略微有些迟疑,片刻后,伊西斯语气轻缓的开口:“Cointreau,我刚刚有点失控,而且细节我记不清了。”
楚修不说话,继续低头装乖。
伊西斯伸手放在了少年的发顶。
他顿了顿,揉了揉那头栗子色的毛毛,像是怕吓到他一般,很轻很轻的问:“你看上去不太好,我欺负你了吗?”
楚修这回真的愣住了。
他不清楚那位同事用这种方法装过多少次乖,也不知道那些被装乖的‘对象’都是什么表现,但他知道,绝不会有伊西斯这种,蹲下来满含忧虑的问:“我欺负你了吗?”
别说他才是雄虫,而且也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算他是承受的一方,这又算什么欺负?
他猛地摇头:“没有!”
去他娘的装乖,面对伊西斯,楚修根本装不下去。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傻叉的主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匆匆扯过搭在一旁的围裙,冲进了厨房。
“汤好了,晚点要糊了,我去舀起来!”
整个公寓就那么大,一眼过去一览无余,雄虫在厨房干什么,伊西斯看得一清二楚。
Cointreau反手系上围裙,然后一手拿过汤勺,一手拿着砂锅盖,他的动作飞快,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悦动,好像有猛兽在后面追。
他急躁的往汤里撒了把盐,想尝尝咸淡,于是用汤勺舀了清透的鸡汤,猛的喝了一口,然后被烫的嘶了一声。
伊西斯道:“小心。”他走到厨房门口:“我来吧?”
楚修大幅度摇头,呆毛和他一起晃:“不用不用,马上好了。”
他一把关上厨房的玻璃门,把伊西斯拦在外面。
伊西斯隔着磨毛玻璃,只能看见小朋友模糊的身影,他被拦在厨房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Cointreau真是一只奇怪的雄虫。
一只在酒吧打工赚钱的雄虫,一只给他准备拖鞋的雄虫,现在还是一只……系着围裙做饭的雄虫?
很难说这几个词条哪个更诡异,饶是冷静如伊西斯,一时也顿住了。
“好了好了。”楚修说着,一把拉开门,将砂锅端到桌子上:“我的雌父去做身体检查了,没空做饭,所以我做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给伊西斯递了勺子。
伊西斯奇异的想:“似乎合理了一点。”
从雄虫的话里分析,他也不经常做饭,家中还是雌父在做,只是他们家比较穷困,点不起外卖,幼崽才不得不学,而雌父今天刚好有事,于是Cointreau挑起了做饭的重任。
他对雄虫的手艺不报希望,但已经准备好了夸赞的词句,幼崽的尝试总是需要鼓励的,无论他做成了什么样子,伊西斯都能面带微笑的喝下去。
但汤碰到唇舌的霎那,伊西斯就顿住了。
鲜香浓郁的味道在味蕾绽开,鸡汤的厚重和虫草花的清甜互相调和,配上香菇的滑嫩,Cointreau的手艺丝毫不比五星酒店的大厨差。
他抬头,Cointreau正紧张的看着他。
楚修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但再好的大厨也会遇到不感冒的食客,譬如湘菜的大厨遇见了从不吃辣的客人,淮扬菜的厨师遇见了讨厌甜食的顾客,楚修不知道伊西斯会不会喜欢他的手艺。
伊西斯点头,他原本准备了很夸赞的词句,群星的掌权者能将奉承说的像赞美诗一样优雅,但面对眼睛亮闪闪的Cointreau,伊西斯只能说出三个字:“很好喝。”
真的很好喝。
于是Cointreau笑了起来。
这个笑和他们在酒吧初遇时Cointreau端着的微笑不一样,他漂亮的眼睛上扬,苹果肌带动嘴角,露出整齐的牙齿,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伊西斯顿了顿,无声捏紧了手中的汤勺,手背绷直,指节发青。
他不可遏制的想:“如果更早遇到。”
如果更早遇到这只雄虫,如果那场惨烈的车祸没有发生,如果不是结局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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