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胞们,难不成你们想要你们的后代,认为你们是卖国贼,认为你们懦弱胆小无能?!”
“跟我一起喊!!打倒牧挣卖国贼!!”
季绵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去,他朝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过去。
站在人群中台子上的是一个男大学生,身上还穿着黑色的校服,说话的时候像是恨不得把心血都呕出来,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
他在上面喊,下面站着他的同学,他们一唱一和,周围看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赞许地连连点头,跟着他挥着拳头喊:“牧挣卖国贼,打倒牧挣卖国贼!!”
他喊:“牧挣大汉奸,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下面也跟着:“牧挣大汉奸,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季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就想朝着他们冲过去。
这群人——这群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牧挣?!!
凭什么?!!
还是旁边的牧挣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这些一天天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有时候会组织游行演讲,但是他们一直选的都是热闹的地段,没想到在这儿都会遇到。
他这些年被人这么骂得不少,最开始还让人挨个儿把领头的人抓起来关上两天吓唬吓唬,但是后来发现,其中牵连的人太多了,抓典型也没什么效果,就随便他们去了。
不过是一群只知道说和想的小孩儿,不足为据。
被骂两句而已,他当做没听到就好了。
但他没想到季绵反应会这么大。
他微微拧眉,把小孩儿按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绵绵,我没有听进去。”
只是这么一会儿,季绵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他咬着牙摇头:“可是我听进去了,牧挣……牧挣,他们好过分,他们真的好过分!”
牧挣心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钝饨地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不停地像是抚摸小猫咪一样地摸着少年单薄的背脊骨。
“没事的……”
“没关系的。”
说到最后,他也分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季绵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抽抽搭搭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说话的时候鼻头都是红红的,“我们走吧牧挣,我们走。”
不要再听了。
牧挣沉默了一瞬,跟着点头。
但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刚刚转身,远处台上说话的人就换了一个,这个男生的嗓音更大,吼起来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诸位!不要再把眼睛闭着了!!!”
“你们难道看不到,江城外面,无数中国人在炮火之中水生火热?我们的国土被一寸寸侵占,多少军阀同胞举起武器保护我们的祖国,而你们!正在牧挣狗贼表演的谎话之中欺骗自我!!!”
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人站出来,带着些许迟疑道:“可是,牧少帅做出的妥协,确实保证了现在江城的太平……”
那人更加义愤填膺:“那你们就只看着同胞为祖国牺牲,然后在大汉奸牧挣的带领下,跪在敌人面前当狗?!!”
“他牧挣愿意做狗,我不愿意,我的同学们不愿意!!我们现在每一刻享受的安宁,都是牧挣大汉奸跪舔得来的,我每每这么想——都觉得恶心!!!!”
我踏马的——
这次,牧挣都没来得及抓住季绵,少年宛如一个小炮仗,直接冲进了人群里,都没靠得拢,他就把手里拎着的,才买的甜点砸到了台上那人的脸上。
“啊!”
男学生被砸得头一歪,然后两股鼻血就流了下来。
台下他的同学们吓了一大跳,纷纷涌上去查看他的情况,有两个领头模样的学生左右看了看,锁定住了人群之中特别明显的季绵:“你——你做什么打人?!!”
他们旁边的同学纷纷帮腔:“对呀,我们都是同胞,都是一片土地上长大的,为什么要朝着同胞动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没有读过书吗?!”
季绵气得极了,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但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一群学生。
“我没有读过书,但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不像诸位,读过书,学得来东郭先生农夫与蛇!!”
他身上仿佛有燃烧的火气,明明站得比台上的人矮了一截,但身上的气势却半点不弱。
有学生不赞同地拧着眉看他:“什么意思?什么农夫与蛇?你们是沉溺于牧挣伪造出来的安宁,被他洗脑了!!我们这是在叫醒江城无数像你一样的人!!!”
“好,好,”季绵给气笑了,扬了扬下巴,“行,你们不屑于牧挣一手稳下来的安宁,你们想要上阵杀敌,那你们她妈的去呀?!!”
“空口说白话,谁踏马不会?!隔壁宁城杀得正厉害!你们去啊!!为什么不去?!”
“哦,他们的炮弹武器都是百姓们自己家有钱有门路买来的,你们没有吗?”
他说得极其嘲讽,“各位少爷小姐,既然能读得起书,弄来那些东西应该都不是难事吧?不说供得起军队,但你们还是可以□□人手一把,没有□□也可以用斧头菜刀血拼,你们为什么不去?!!”
“是不敢吗?!”
“你们不敢,所以才在牧挣一手撑起来的安稳下,鼓动别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各位真厉害啊!”
一众学生盯着他气急了,却一时间想不出来半句话反驳。
隔了半晌,才有人站出来,磕磕绊绊道:“你……你不要污蔑人!!”
“污蔑?”季绵冷笑了一声,“诸位才是污蔑吧?!”
“他牧挣是大汉奸,你们是什么,你们是享受着他带来的利益的小汉奸?!!你们、你们,”他说到这儿骤然一哽咽,眼泪自己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还坚持着继续说,“你们有没有良心?!!”
“你们以为牧挣愿意……他也是读过书的,他最开始在江城掌权,他也想保护国家,他,他……”
“他为的谁弯下腰,他为的谁跟敌军周旋?你们说他狗贼不得好死,你们以为……你们以为他想?他想这样吗?!”
“你们觉得打就完了,江城多少老弱妇孺,多少人走不动路拿不动木仓,多少人生病连药都没有,怎么打,怎么打?”
“——冲上去送命?让江城重蹈覆辙成为一座死城?!你们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要带走多少人的性命?!!”
季绵咬着牙,一字一句缓慢说,“你们看不起牧挣,你们觉得他背叛了国家,但是,就单单是你们身上还能穿着你们引以为傲的校服,还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话,都是拜他所赐。”
“你们,污蔑他谄媚敌军,你们觉得他过得很好吗?他身上有哪些伤,他有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你们知道什么?!!”
“他这里,”季绵手指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他这里有个旧的木仓伤,要是歪一点,他就已经死了。”
“你们说他不得好死,他确实会不得好死。”
“你们说我打了同胞,那你们在做什么,逼他去死吗?牧挣就不是你们的同胞?!”
他说到后面,声音都哑得几乎都听不出来原声了,吸了吸鼻子,却还倔强地不愿意低下头。
周围安静得完全不像是在繁华的街上,隔了一会儿,才有人低声开口:“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我家里有卧床的老娘,要不是牧少帅,如果真的打起来,我肯定背着老娘一起死了。”
“我是从外面逃难进来的,感谢牧少帅从来没有设置过入城的限制,让我捡回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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