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有点犹豫,许榴第一次在追风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以往的追风总是雷厉风行,眼神比刀剑还要锐利,这还是许榴第一次看到他摇摆不定的样子。
许榴立刻想到自己刚才救出来的女孩子,他激动地爬起来:
“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哥哥,她是你的主人吗?”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刚才的事讲给追风听。
追风低下眼睛,用鼻子拱了拱小狗,叫小狗安静:“我不知道,榴榴,躺好。”
许榴挣动着四肢:“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追风用大爪子把小狗按住,带这种半大不小的小狗总是头疼的,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兴致就又上来了,精力充沛得吓人,啊不,吓狗。
但是一直这么熬下去对小狗的成长可不大好。
“榴榴,睡觉,明天再说,好吗?你累了。”
小狗大半张脸埋在追风油光水滑的毛发里,委屈巴巴地眨眼睛:“明天,明天会好吗?”明天还能找得到吗?
夜风呼呼吹乱了小狗的绒毛,追风舔了舔小狗的脑袋:
“人类总是这么说,明天都会好的。”
……
翌日,许榴穿着傅筝的制服,独自光明正大地穿梭在校园里。
学生们有时候会惊诧于少年惊人的美貌,便越怀疑少年身后的背景。
对付这些人,就是要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来,越是傲慢便越是畏惧,越是畏惧便越是谦卑。
不知道这些分明花季的少年们早早学会待人接物两张面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许榴的调查总算是减少了不小阻力。
或许也有少年太具有迷惑性的美貌的缘故。
光是瞧着那双总是无辜的,盈着水色的琉璃眼睛,便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生怕自己,会叫那双眼睛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许榴推开一个被迷得晕头转向的男生,捏着下巴沉思。
目前已经知道的信息有,傅筝是高三(2)班的学生。他有异装癖,喜欢穿女装,平时里因为这个爱好一直遭受同学的嘲笑谩骂,尤其是黄叶,就是那个染着黄毛的家伙及其同伙,把霸凌傅筝当做了家常便饭。
傅家由于儿子“丢人”的爱好平时也不太管他,任他被欺辱打骂。
傅筝本人则是常年身处严重的校园霸凌之中,身心受创,成绩也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下,所以老师也常常忽视他。
怎么看,都算得上是糟糕透顶的人生。
这样的人要是跳楼自杀,谁会怀疑啊。
面目模糊的学生们的私语又在许榴的脑海中响起。
“谁叫他这么脆弱啊,别人怎么被打被骂都好好活着,就他金贵呗。”
“活着也是废物,死了就死了。”
“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吧。”
许榴觉得有点反胃了。
不管是谁在这种压抑的地方待久了,都容易心理出问题的吧。
傅筝原来跳楼的地方只是装模作样地牵了根黄线,并没有认真地保护过现场,许榴上去的时候只能看到满地凌乱的脚印。
小狗侦探眯起眼睛试图从被破坏殆尽的现场看出点什么。
天台上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
要找痕迹很不容易。
只是冥冥中,许榴觉得傅筝绝对不会是那么轻易自杀的人。
明明前一刻才说了要好好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坠楼了呢。
“这是什么?”
许榴的目光停留在天台边沿一处发白的擦痕上。
水泥做的天台,风吹日晒之下表面都开始发脆,一蹭就会掉下细碎的屑。
而许榴的面前,正是疑似挣扎过后蹭出的白色痕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细碎的血痕,而这里正下方,就是傅筝跌落的地方。
如果他是自杀的话,怎么会在墙沿蹭出血呢?
小狗侦探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天台的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小狗侦探吓了一跳,回过头却看见是昨天的少女。
“那个……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凌晓晓低着眼睛,局促地鞠了个躬。
许榴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真身被看透了,吓得想把自己蜷成一团随便塞进那个缝隙里,“你你你你,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观察你大半天了……”
看到对面美貌少年瞬间奓起的毛,少女慌忙解释:
“不,不是,我只是看到你和骆随的关系,好像很好,以为你在找骆随被冤枉的证据。”
凌晓晓捏着自己制服裙的衣角,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昨天受伤的膝盖上涂了一层药水,白皙小腿上一大块狰狞发黄的疤痕。
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坚定地抬起头:
“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也不信骆随会做出那种事。”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找的,我可不是能被随便欺负的人,我一定,要报复那群,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家伙们。”
第28章 绿茶萨摩耶(28)
骆随抱着膝盖坐在床脚。
一小片苍白的月光落在地上, 宛若漆黑泥沼里开出一朵月白的莲花。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许榴。
小狗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那么笨,要是人发现了被抓走怎么办?
养了小狗的人总是要常操心的, 一会儿看不见影子,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总疑心小狗要离开自己。
“你本来没必要被关在这里,像条狗一样。”
成年版骆随又冒了出来,低声凑在骆随耳边絮语, “你要是早点听我的, 就会落到这个下场。”
骆随冷冷地在心里同这阴湿的鬼魂对视, 他鬼使神差地想原来我以后会变成这么讨厌的样子吗, 还真是怪叫人难受的:
“像狗一样不好吗?”
成年版骆随愣了一下, 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条裂缝, 他怀疑自己变成鬼了之后听力都出问题:
“你说什么?”
少年骆随梗着脖子狠狠地瞪他:
“我说像狗一样怎么你了呢?你不喜欢狗吗?”
成年版骆随呆了呆, 突然吃吃地笑起来,那张同少年骆随相比要深邃许多的英俊面孔上露出古怪的微笑:
“啊, 对不起, 我忘记了,你爱上了……那只小狗?啧啧啧,是叫许榴, 对吧?变成人类的时候真漂亮啊,又香又软, 就是太爱哭了,我还没怎么碰……”
鬼魂凑到少年跟前邪笑道:
“那正好, 你把身体交给我, 我除了帮你逃出这里,替你复仇, 再答应你一件事,让你彻底地拥有他怎么样?”
少年突兀地笑了一下。
鬼魂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我算是知道,上天叫你出现的用意是什么了。”
骆随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一个斯斯文文的浅笑,偏生那双狭长眼睛透露出狼一样的凶光,指节劈啪作响。
“有时候,憋久了确实需要一个沙袋发泄一下。”
他冷酷地望着十年后的自己,说话却完全不留情意,专挑着最锋利的刺往鬼魂心头上扎:
“知道你为什么会过这么惨吗?因为没有小狗爱过你啊,再怎么觊觎别人的东西,那也不会是你的。”
大骆随:这死孩子说话是不是太欠了一点!
他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再说出那些花言巧语,少年骆随已经抬起拳头迎面砸了过来。
大骆随:有病啊,都是鬼魂了怎么还会被物理攻击到的!
少年骆随又是一拳砸在成年骆随那张讨厌的脸上:“我打我自己,凭什么不可以?”
“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样可以逃出去。”
年少的恶魔在黑暗中露出森白的犬齿。
……
傅筝的寝室一片狼藉。
被人故意踩了好几脚,撕成破布的裙子,翻倒的桌椅,连床底都被人掀出来翻找了。
像是被入户抢劫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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