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家豪那两个姨太怎么会让一个半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梁淑婷分割财产。
吴家豪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梁淑婷貌美,也相对年轻,吴家豪花一点小钱满足梁淑婷的物质需求无伤大雅,不过那些不动产和股票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拿到。
她们不必说,吴家豪那几个子女都不够分要吵起来。
于是梁淑婷第一时间就想到温遇旬,他背靠温家,怎么说也是手握部分股份,要是她的儿子现在能帮她,又有大陆企业的支持,吴家豪也不敢看轻她半分。
温遇旬皱眉,将她搭上自己臂弯的手拂开,直言道:“不可能。”
梁淑婷便装作哀伤:“宝宝,你是不是还在为小时候的事情怪我?”
她也知道温遇旬小时候和孤儿没什么两样,自己从未给过他真实的母爱,现在血缘居然还能作为要挟的筹码并不好看,但没办法,吴宅不是那么好混的,她要是没点手段,头上那两个一直看不惯她的女人估计吃她不吐骨头。
“我没怪你。”这是实话,性格使然,温遇旬只会觉得自己不幸运,但不会怪罪梁淑婷。
“你就有!”梁淑婷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你就是有怪我,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宝宝,妈妈求你,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要死掉的。你和我回香港吧,然后把你爷爷公司那边打点一下。”
梁淑婷就是可以一秒钟一个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温遇旬早适应了,没和吴家豪谈恋爱之前她快活着呢,有些要求无非是要钱之类,平时根本不会联系,温遇旬也都给她了。
彻底断联是在吴家豪患病之后。
现在梁淑婷想让温遇旬争权,要公司,要温遇旬做她的工具。温遇旬深深看着她,觉得吴家豪的两房姨太应该笑开花,笑她不聪明,笑她以为别人都蠢。
梁淑婷永远只考虑自己,温遇旬不打算和她讲道理,告诉她:“你不用再打这个主意,吴家豪就算不给你遗产也会给你留点钱,够活了。”
“那两个女人看我很不爽!”梁淑婷涂着鲜艳颜色的嘴唇一动一动,“她们真的会搞死我——”
“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遇旬语气毫无起伏,目光沉静,穿得很薄,身上只有衬衫和一件版型很正的西服外套,说话的时候呼出一点冬天里的白雾,但站得很直,看起来完全不冷,好像对低温免疫,也对梁淑婷本人免疫。
“你活该的,”温遇旬又很残忍地说,“你要和他结婚之前我劝过你,你当时不要我管,说去追求幸福,要和我断绝关系。”
梁淑婷这辈子都没想过温遇旬能对她说出“所以你现在不归我管,不要再来烦我”这种话。
那可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流着她的血的亲儿子。
重话谁都能对她说,温远可以,温岭常可以,吴家豪可以,吴家豪的两个老婆可以,但就是温遇旬不可以。
“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同我讲话!”
温遇旬对她笑了笑:“你自己说的,你已经不是了。”
或许是因为十岁的时候那根烧红的火柴尖,家门口陌生男人的皮鞋,又或许是港岛绚烂但冰凉的夜景,是十年缺爱的漂泊,又十多年自我的独立。温遇旬被这些伤害,也由这些铸成。
梁淑婷没了爱不能活,她无法想象没有人喜欢她的世界,为此觉得温遇旬可悲,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母亲也不要。
“你不准对我讲这种话!有本事同我去检测DNA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妈!你知唔知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头!”
“冇良心!”
梁淑婷完全被激怒,踩着高跟鞋上前,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抓住温遇旬的衣领。
她力气很大,饶是温遇旬都被她往前拽了一步,远处一直观察他们的男人见状,迅速跑过来,将梁淑婷拉开。
“小温先生,她情绪不稳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梁淑婷大喊大叫,张牙舞爪,做尽一个不正常的人会做的事。温遇旬冷眼看着,最后只在男人说先带梁淑婷回去的时候点了点头。
梁淑婷被护着拉向帕加尼,男人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正要把她塞进去,梁淑婷却在这时突然旋了旋肩膀,用身体撞开男人,跑进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温遇旬没动,看着梁淑婷尖叫着一脚油门踩着,开着车直直向自己撞过来。
“吱——”
车胎与地面摩擦剧烈,车头差五厘米就能碰到温遇旬的小腿,梁淑婷终究是没那个勇气,踩下刹车后喘着粗气,眉目狠厉,隔着一扇薄薄的窗与平静得不正常的温遇旬对视。
这种情况下,温遇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梁淑婷听不太清晰,只得看他的口型。
“你可以撞上来,你试一试。”
梁淑婷也是现在才知道,温遇旬大概真的没怪她,看她的眼神和一摊烂肉没什么两样。
这人才是疯子,逗弄和赌博,玩具和筹码是自己的命数。
“哥——!”温遇旬顿了顿,听到声音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抽出来,转身看向声音来源时,脸上那些疯狂的残忍已经收拾好了。
沈榆向他跑过来,有些跌跌撞撞,温遇旬扶了他一把,他才没差点栽到地上。
他脸上有很少见的慌张,甚至恐惧,穿着羽绒服,手心的温度却和温遇旬差不多了。
“你抖什么。”温遇旬皱了皱眉,又低头,看向沈榆的左脚脚踝。
“脚怎么了?”
沈榆刚才在车里就听到梁淑婷尖细嗓门叫起来的声音,是在不放心地下车,往两人那儿走了几步,就看到白色帕加尼不要命地撞向温遇旬。
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一次。
沈榆这样想着,心脏跳得太快都要飞起来,从喉咙里吐出来,跑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踝九十度崴了下,皮肤在柏油路上狠狠擦出几道血痕。
“为什么不躲,”就算知道温遇旬可能躲不过,沈榆还是问,“为什么不躲?”
温遇旬没料到被沈榆看见了,也没料到再摸到沈榆眼泪是会在这样一个时刻。
他摸沈榆的脸,低声说:“没事,我有分寸,她不敢。”
沈榆吓死了,当时那个速度,要是梁淑婷刹车再慢一点,想到这里就觉得温遇旬没有一点分寸。
男人在梁淑婷刹车的时候就把她拉出驾驶位,梁淑婷好像也没缓过来,这次乖乖上了副驾驶,帕加尼开走了。
“下次别这样。”沈榆擦了擦脸,确认温遇旬没有皮外伤,只有领子被梁淑婷扯皱,植培所统一发放的胸花被拽走两颗小钻,变得狼狈和不体面。
温遇旬扶着他,慢慢往回走,问他:“哪样?”
沈榆有些语无伦次:“别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两人回到车上,温遇旬没急着发动车子,先打开了暖气,又给沈榆扯了两张纸巾。
沈榆脸上的眼泪早就被抹干净了,就剩眼睛有点红,他吸了吸鼻子,不太好意思,转头去看温遇旬。
温遇旬恰好也在看他,脸上没面对梁淑婷时那么坚硬冰冷的壁垒,虽然神色称不上柔软,但嗓子哑了。
“脚疼不疼?”
沈榆掀起裤脚看了看,觉得过一会儿大概是要肿起来,但确实不太疼,就摇摇头。
“嗯,”温遇旬就没有看他,“我们过段时间再走,我缓一会儿。”
说完就自顾自沉默,沈榆看着他,看着他摘了眼镜,缓缓低下头,脖子折出骨头的一角嶙峋的形状,然后双手撑在腿上,将脸埋进了掌心,深深地呼吸。
他很累,但这种累和周末加两天班做实验那种累又很不一样。
换做平时应该也没这么矫情和脆弱,今天是因为罪魁祸首坐在旁边,沈榆在陪,而他自己很矛盾,想在沈榆面前永远体面,但只有在沈榆面前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展现脆弱。
耳边突然一热,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碰到他的耳廓。温遇旬身体一僵,听到微弱的、含糊的水声,以及短促的吸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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