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走了,外面的光还亮着,许诺背影僵直,从后看侧脸紧绷。他转过身,看着许弋离去的方向,眼睛像被雾霾蒙住了,直直的,难辨情绪。
半晌,“什么东西啊,非要抢人家的哥哥,真坏。”他委屈地嘟囔,举起还剩两圈皮的苹果,垂眼打量,轻轻地咬一口。
不甜,不脆,被扔进垃圾桶里,猩红的血和汁水丢不掉,还留着味儿,沾了他满唇。
“卡!”
傅槿刚出声,祁暮亭便大步走进厨房,一把攥住裴疏槐的拇指,那里湿答答的,汁水早被血珠子泡没了味道。口子不长,但挺深,祁暮亭听着傅槿吩咐人拿药箱,先用纸擦去血口周边的痕迹。
小简很快拿着药箱过来,祁暮亭抢了他的活,消毒敷药止血,细细地遮一圈医用贴,说:“这几天别沾水。”
裴疏槐抬眼看他,眼睛还红红的,瞧着小可怜儿,“不疼。”
祁暮亭刚才看了剧本,这场没有“许诺割伤手指”的戏份,但裴疏槐入了戏,傅槿也愿意任演员发挥,这是好事,他责备也是师出无名。
伸手,抹去他唇上的鲜血,祁暮亭说:“别这么看我。”
裴疏槐有点想蹭他脸,但门外围了一群人,他要含蓄一点,殊不知方才祁暮亭迫不及待冲过来,又是握手检查,又是敷药嘱咐的,小心翼翼,珍惜万千,门外的人哪个都不是瞎子。
傅槿上前看了眼情况,说最后的镜头不会重拍,夸赞裴疏槐几句,让他暂且下戏休息。
待会儿还有一场戏,裴疏槐不能走远,就带着祁暮亭去看院子外的那颗老桂树,让小简拿来手机,给他和祁暮亭留下一张合照。
香味清淡,韵味绵长,他们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晒太阳。
裴疏槐屁股稳不住,躺下去枕着祁暮亭的腿,正好可以看见祁暮亭的脸。这样的忙里偷闲在他看来也很浪漫,伸手捏捏祁暮亭的下巴,感慨道:“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啊。”
祁暮亭逗他,“幸好我长得好看,否则怕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这小子买衣服买车买表都得选漂亮的,就连买巧克力冰淇淋都要挑好看的,一眼就知是个看中皮囊的。
祁暮亭这么问,裴疏槐也不说一些保守话,老实说:“那是。不过,你如果长得不好看,就不是你了啊。”
人都是由种种属性构成的,优点缺点不尽一样,裴疏槐觉得论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我这个人是看脸,特别看,但也不只看脸。花瓶可以买回家搁着,或者在藏柜边欣赏,但不能放我身边。当然,每个人的喜好标准不同哈,我没有歧视花瓶的意思,美貌也是竞争力的一种。”裴疏槐勾着他的衬衫扣子,“我喜欢你貌美如花,也稀罕你能力出众,还钦佩你沉稳妥帖,更爱你待我如宝。如果有一天你待我不好了,我喜欢你也会转身就走,你裴哥,一不贴冷屁股,二不白受委屈,三不单向付出。”
说完实在话,再招逗一句,“一个人自由,若要两个人,我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不是嘛,祁暮亭突然想起一茬,“之前我遇见和你相亲的那个陈家姑娘……”
“为什么要强调相亲?”
“打断别人说话要被收拾的。”祁暮亭恐吓,见裴疏槐抿唇捂嘴,才笑了笑,继续说,“她跟我说有个姑娘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
裴疏槐惊道:“多么有眼光一女孩子,千万别把感情浪费在我这个gay身上,她的白马王子正在路上呢。请小陈姐姐替我婉拒一下。”
“我说过了。”祁暮亭阴险地问,“你就不好奇是谁?”
裴疏槐不上当,“你知道?”
“不知。”祁暮亭有些纠结,“知道了,我恐怕要严厉打击她的春心,但她喜欢你本也没错。”
祁暮亭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私下也鲜少纠结,他这么一顾虑,心里不通畅,就要在裴疏槐身上找补回来。裴疏槐显然知道,连忙故作疑惑地说:“可我私下也没和那个女孩子一起玩啊,她怎么会看上我?”
态度这么端正,祁暮亭笑道:“说是先前在赛车场,被你的风姿迷倒了,一见钟情。”
“世界上要是有第二个我,也会被迷倒的。”裴疏槐不要脸地自夸一句,又说,“虽然我信奉一见钟情,但我觉得这个情谊是有时效的,如果只是一见钟情,后期没有愉快相处的话,应该也很难彻底喜欢上吧?”
祁暮亭赞同地点了下头,说:“我们家好像都是一见钟情。”
这话说的,裴疏槐暗自美了,嘴上却要装蒜,“你都能成为兄弟三个中最早脱单的那个,你们家能有多丰富的情史?”
一两段情史就不是情史啦,祁暮亭说:“大伯和大伯母是在国外遇见的,当时大伯出去留学,偶然一次路过广场,看见大伯母在花坛前画画。据他原话说,当时大伯母黑发飘飘,长裙荡荡,比满园郁金香还有馥郁迷人。他每次和我们秀恩爱,事情都差不多,但遣词造句经常更换,只有他们的初遇,他一直都是这么形容。”
“惊鸿一瞥,自然难忘。”裴疏槐想象,替换,好奇,“诶,你说,要是我们也这么初遇,你长发飘飘,衣摆荡荡,比天上地下万物生灵还要风姿神秀,我会不会也对你一见钟情?”
祁暮亭问:“那你是会偷摸的瞧我,还是会横冲直撞过来要联系方式?”
裴疏槐坚定,“小裴从不怯场,当然是后者。”
“不信。”祁暮亭翻旧账,“你就是只惹了事就把脑袋缩回壳里的小王八,非要掀翻你的壳,你才会直面。”
裴疏槐要服气不服气的,“那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嘛,遇见个你这么凶的,还不许我含蓄含蓄?对了,”他握拳当话筒,采访一下,“你说,当时我要是仍旧不面对你,或者拒绝你,你会怎么做?”
祁暮亭撩着他的头发,语气温和:“我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多霸道多惊人的一句话,裴疏槐不死心,说:“就是得不到,我就是不答应!”
“我是舍不得让你碎掉,任你光鲜亮丽地站在那处,”祁暮亭说,“不过,别人也别想得到。”
裴疏槐佯装害怕,“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我不介意做个无耻流|氓,真正做个你口中的‘蛮横无理’。”祁暮亭说,“我们祁家人,从不懂得放弃。”
可你最后放弃生命了呀。
裴疏槐突然有点仓皇,祁暮亭如今仍旧日复一日的努力工作,私下和他蜜里调油,看着和常人没有两样,可万一哪天他又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会不会说变就变?他嘴唇翕动,突然握住祁暮亭的手,说:“人都慕自由,有追求,有人求财求利,有人图生图死,大多都是满足私欲,取悦自己。”
他组织措辞,暗自请求,“可是,人活在世界上,少有无牵无挂的。”
祁暮亭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还学会跟我打哑迷了?”
“我、我是想问,”裴疏槐舔了下唇,嗓音干涩,“我在你心里,也是可以被忍心丢下的那一份牵绊吗?”
祁暮亭反握住他的手,说:“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
“不要丢下我。”裴疏槐说,“在我喜欢你的时候。”
祁暮亭心间剧震,怀疑和温情一并杂糅,他玩笑道:“你是说,等你不喜欢我了,我就可以随便去死了?”
“我都不喜欢你了,哪有资格牵绊住你?反之,那时候你肯定也不喜欢我了。”裴疏槐闷闷地说,“那你又怎么会顾虑我,心疼我。”
眉眼皱巴巴,脸蛋愁兮兮,惹得祁暮亭好一阵眼酸,俯身碰他鼻尖,不躲避自己的目光,也不掩饰心中怜爱,“不慌,我疼你。”
一句话说得裴疏槐心安定,他呵气展颜,用鼻尖蹭祁暮亭。
“喂!你们两位……”江浸月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打断这小情侣在树下恩爱缠绵,“拍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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