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之拿出那日江泠姝所赠的伞,双手奉上道:“多谢公主出手赠伞,沈某一直铭记在心,今日求见多有冒昧,还请公主见谅。”
“沈世子言重了。”江泠姝看着沈拾之手中的伞,想到沈拾之主动要求和亲的事情,她又道,“应是我感谢沈世子才对。”
沈拾之却一笑道:“我原本就想离开,去北地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逃离的机会,所以公主不必谢我,倒是公主的伞,确实为在下遮蔽了风雨。”
沈拾之神情坦荡,没有丝毫勉强之色,江泠姝相信了他的话,转头看向身边的云藜。
云藜上前,接过了沈拾之手中的伞。
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沈拾之准备告辞离开,可当他注意到云藜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
“这位姑娘,我可曾见过你?”沈拾之总觉得云藜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云藜低着头,并未看沈拾之,她只道:“沈世子应当是认错了,奴婢一直在公主身边,不曾出过宫。”
听到这个回答,沈拾之也不再纠结,伞已经归还,他便拜别了公主。
……
秋日总是很短暂,北边的风一来,天气很快就转为了严寒,
不知何时起,外面都开始结霜了。
天气一冷,起床困难户江存度,起床越发困难了,他无视梁太傅的激愤之词,硬生生把早朝时间往后延迟了四刻钟,也就是半个时辰。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朝中的大事,除了筹备和亲,就是江存度与梁太傅“辩迟到”了。
江存度一再迟到的行为,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除了梁太傅,也有不少官员日日上奏折说早朝的事情。
江存度对此的态度一贯是:你们说得都对,朕也在努力了,奈何天寒地冻,朕的头疾又严重了……
朝臣们常常对此憋闷不已,要说陛下抵死不承认错误,他们大不了可以死谏,可关键是他们每次谈及此事,陛下都会虚心地说会改、会努力,结果转天就是头疾又严重了,朕很无奈,也很无辜……
除此之外,江存度登基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开始有官员提到后宫之事。
意思无非是后宫无主,建议江存度选秀扩充后宫。
江存度每天的睡觉时间都不够用,哪有时间应付后宫之事?
也许是因为在早朝之事上吃了亏,百官在后宫之事上占住理后,开始紧抓不放,催婚程度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大堇海晏河清,时和岁丰,陛下又正值壮室之年,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正是眼下当务之急,望陛下重而视之!”礼部侍郎站出来奏道。
“臣附议!”户部尚书紧跟着站了出来,“陛下自登基以来,后宫一直空设,正所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了稳定人心,巩固江山,陛下也应当早做打算啊!”
“臣也附议!”吏部侍郎也站了出来,“时下大堇千里同风,四海升平,陛下应广纳佳丽,延绵皇嗣,以稳社稷!”
几名官员一开口,便直接上高度,把选秀纳妃之事和江山社稷绑定在了一起。
江存度看着下方出列的官员,他难得没有反驳,而是笑吟吟地开口道:“众卿说得有理。”
得到陛下的赞许,出列的几位官员神情也难得放松。
通过之前的早朝时间,还有和亲事件,百官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想要说服陛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朝中百官大多都支持选秀纳妃之事,此时听到陛下认同,不禁都显露了欣慰的神色。
作为天子眼前的近臣,如果不能彰显自己的职责与作用,是要被外人诟病的,眼下他们总算劝陛下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百官欣慰地同时,心里也油然而生了一种微妙的成就感。
而御台之上,江存度放松身体,向后倚靠在了龙椅上,他懒懒散散地开口道:“朕听闻,前朝的征平帝后宫有佳丽三千之数,那征平帝日日芙蓉帐暖度春宵,歇在后宫不早朝,此时听诸卿谈起后宫之事,朕甚向往之啊!”
听到这番话,百官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那征平帝是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正是因为独宠后宫美人,罢朝不理朝政,最终导致整个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以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陛下……”最先站出来的礼部侍郎忍不住开口,然而却被江存度打断了。
“程侍郎,你和赵侍郎等刚才所奏之事,朕准了。”江存度看着出列的三人,又道,“三位卿家方才也说了,我大堇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繁盛是远胜前朝的,既如此,朕的后宫佳丽,怎么也不应少于征平帝的三千之数。”
说到这里,江存度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吏部侍郎身上:“赵侍郎,从即日起,你统计一下朝中诸卿家中未婚嫁的女儿,看看可够三千之数。”
吏部侍郎:“???”
江存度略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不够的话,各地州郡县官家未婚嫁之女也统计在内,登记成册之后,给朕递交上来,三千之数,只可多,不可少。”
江存度的态度很明确,劝他充盈后宫,好啊,那他的后宫怎么也不能比前朝的末代皇帝还差吧?
吏部侍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如果真的按照陛下所说做了,那他,以及今日劝陛下充盈后宫的几位官员,估计都要成千古罪人了!
“陛下……”吏部侍郎听不下去了,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又被江存度打断了。
“赵侍郎无需多言,众卿的心意,朕已经明白了。”江存度慵懒地倚在龙椅上,语气颇为遗憾,“之前是朕忽略了后宫之事,日后朕定会把先前错失的部分,全部弥补回来。”
吏部侍郎:“……”
梁太傅抬眼瞥到江存度懒洋洋没正形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陛下,古人云,君子当立如马,坐如山,陛下何故身形不正,歪在龙椅上?”
梁太傅面色肃然,先是指出江存度的坐姿问题,随即话锋一转,开始针对后宫之事发言:“另,后宫之事不可……”
“太傅,”江存度不等梁太傅说完,便接过了话,他道,“方才赵侍郎几人所言甚得朕心,朕心欢喜,是以才忘乎所以。”
“今日难得是个好日子,太傅就不要过于拘泥礼节了。”
“至于后宫之事,太傅也常劝朕从谏如流,朕今日便听从众卿的意见,他日朕的后宫充盈,佳丽无数,都是众卿的功劳啊!”
江存度话语不停,他瞥向傻在原地的吏部侍郎,嘴角轻扬,又道:“赵侍郎,朕的三千佳丽就交于你了!”
说罢,江存度又扫向殿中同样懵掉的百官,不等百官反应过来,他直接起身,结束了今日的早朝:“无事就退朝吧。”
留下一句退朝,江存度转身便离开了勤政殿,速度快得好像生怕百官会反悔一样……
而留下的百官是彻底傻了眼,甚至有人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最开始提出选秀之事的三名官员。
眼下后宫无人,陛下的早朝,就已经一迟再迟了,等到后宫进了人,还是三千之数,陛下恐怕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吏部侍郎三人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再说了,劝陛下选秀纳妃,不是大家达成的共识吗?
怎么这会儿,只埋怨他们三个?
“这可如何是好啊!”有官员不禁哀叹了一声。
前朝灭亡不过数十年,如今他们的陛下却要步前朝君王的后尘,而他们这些臣子都是间接的怂恿者,他日被载入史书,今日在场的每一位,恐怕都要跟着遗臭万年了。
“不然再劝劝陛下?”有人想办法道。
听到这句,众人都沉默了,之前和亲人选之事,他们也劝过陛下,可结果呢,陛下让他们在御书房外办公,就是不听劝……
这一次难道要让他们集体撞柱,以示清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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