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扇动煎药的炉子,一边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多年前也曾来过南州,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娘娘。真有这麽神吗?”
老板凑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这要从五年前说起,那时候南州忽然流行起一种癔症。得病之人仿佛失魂的木偶,整日里一动不动,连饭食都难以吞咽。”
许是想到那年的惨景,老板脸色都变白了几分:“城里医馆人满为患,许多人只能在外头等死。眼看人越死越多,有些人便只能去山里挖草药救人。”
“某日,一个老人采药时,竟然从天麓山挖出一块白玉。那玉石未经雕琢,生来就是一尊慈眉善目的女人模样。”
老板说得绘声绘色。
这事神异,老人当即就将白玉石像擦拭干净,供在一个已经败落的小庙里,未曾想,不久后他家女儿的癔症竟不治而愈。
自那以后,南州逐渐兴盛起拜这位地生的神灵,很多庙翻了新,去供奉这位天麓娘娘。
这事听着实在玄异,薛镜辞与裴荒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古怪。
那日道观里,男人背篓里的孩子昏沉不醒,确实像是得了癔症。可那天麓娘娘凭空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老板见两人似乎不信,有些欲言又止。
若只是这一次灵验,自然不足以让这麽多人去信仰天麓娘娘。
可五年以来,凡是潜心敬拜天麓娘娘之人,自己或是亲人的病症都有所好转。
他自己都亲眼见证了几回,远比言语来得震撼。
这两个人从外地来,并不知晓其中的厉害。
想了想,老板旁敲侧击地叮嘱道:“这些年也有人不敬神灵,最后都活活病死了。”
裴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家小公子体弱,若真是这般灵验,我倒是想去请一尊回来日夜供奉。”
他看向老板问道:“还请老板给我指个路,去哪里才能请到真神。”
老板见说动了两人,面上也露出喜色,热情说道:“若想请神,二位不妨去东巷的戏班子里走一趟。”
裴荒疑惑:“戏班子?”
“对,就是东巷那个戏班子。”
老板压低了嗓子,小声说:“他家有个老旦,原本都唱不动了,嗓子也坏得彻底。谁知有一日去拜天麓娘娘时,忽然与娘娘通灵了,第二日整个人都生龙活虎,直到现在还能上台呢!”
“从她那里请的神像,都格外灵验。只是能否请动,就要看二位是否心诚了。”
裴荒谢过老板,正好炉子里的药也煎好了,便扯了扯薛镜辞的衣袖,让他坐过来喝药。
薛镜辞一闻到药味就忍不住皱眉,正要开口,裴荒却端起药碗,凑到他嘴边哄道:“等你喝完药,我带你去戏班子看一看,正好路上再买一根糖葫芦。那一家我吃过的,不酸。”
还真的要去?
薛镜辞垂眼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汁,大抵明白了裴荒的意思,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药汁。
苦涩的气味实在难以下咽,他这才擡手捧住碗,深吸一口气,干脆将脸几乎整个埋进去。
等再擡头时,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已经消失殆尽,连一滴都没有留下。
裴荒心里一软,虽说这些日子薛镜辞喝药时总是不情不愿,可却从未浪费过他熬的药汁。
喝完药后,裴荒信守承诺,真的带薛镜辞去买糖葫芦。
那摊主扛着一根稻草棍子,上面插满了裹着糖浆的糖葫芦,红豔豔的煞是好看。
凡是路过的孩子,皆被吸引了目光,非要大人买上一根才肯走,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耍赖。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嘛!”
那大人却没什麽耐性,拎起孩子斥道:“若是耽误了请神的正事,看我回家怎麽揍你。”
薛镜辞咬着裴荒刚买的糖葫芦,朝那人看去,这才发现前去求神的人极多,再过一条巷子就是老板口中的戏班子了。
他吃完糖葫芦,顺着人流朝戏班子走去。
等进了戏班子,就见高高的戏台子上空无一人,而两侧的桌子全都坐满了看客,就连楼梯上都站满了人,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裴荒找到负责收票的人,悄悄塞了些银子过去,询问能否去后台见一见那位传闻中,可以与天麓娘娘通灵的老旦。
那人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银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只来一次就想见她,怕是心不诚。”
他拿腔作调地晃了晃头:“这种事情要看眼缘,今日不行就明日来。只要多来几次,念在你心诚的份上,她或许就愿意见你了。”
裴荒还想说什麽,身后的人却不乐意了,直嚷嚷着他们堵住了路。
“不听戏就出去!”
两人只得朝戏班子里走,那银子自然也是要不回来的。
薛镜辞垂眸,看向身后的队伍,就见还有不少百姓也像裴荒那般悄悄塞了银钱,最后却依旧无缘见那位老旦。
这些银子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得上什麽,可却是这些百姓忙活大半年才能攒下的积蓄。
想来这戏班子打着天麓娘娘的名号,已经暗中赚了不少亏心钱。
至于这戏,恐怕也不见得唱得好。
这里之所以如此热闹,无数人前来捧场,不过是想为生病的亲人祈福,又或是无病无灾,只是想要求个心安。
薛镜辞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很快就有两个戏子登上高台开嗓。
那声音难听至极,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吊嗓子了,不仅毫无唱腔可言,情绪也平淡至极,敷衍得像是念经文一般。
而周遭所有的看客,不仅对此熟视无睹,还纷纷鼓掌叫好。
薛镜辞左右环视,低头看向面前的茶碗,那小小的瓷碗价值不菲,欢呼声震得桌子都在颤动。
茶汤震蕩,映出周围之人扭曲的身影,看不清面容,荒诞得不似凡尘。
而那台上戏文正唱:这三伏天气,红日高照,岂能下雪?
哗啦啦,六月晴空转眼就变了天。
第62章
薛镜辞听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两人半道离开,从小门走了出去。
见裴荒似乎有心事,薛镜辞问道:“你觉得这戏班子有问题?”
裴荒摇摇头:“不一定。只是觉得这神像传说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薛镜辞看向裴荒,想起前几日这人说过,不会再去管这事。
可看他的模样,分明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薛镜辞想了想,说道:“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你要是想查……”
裴荒笑着打断他,侧头问道:“你是想要逃避喝药?这可不行。”
薛镜辞还想说些什麽,裴荒却忽然转了话题,说起要薛镜辞对他好的事情来。
他扬起唇角,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怎样才算对我好?”
薛镜辞眼睛亮了亮,上一次他说要弹琴却被裴荒拦下,这几日正愁找不到方向。
裴荒装作思考模样,直到薛镜辞轻声催促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看,别人家的师父养徒弟,都是很精心的。我今日想吃面……”
顿了顿,裴荒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不是外头买的那种,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薛镜辞瞥了裴荒一眼,心中有些意外。
自重逢以来,这人看着比以前冷静稳重不少,但此刻说话的语气,却和先前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童有几分相似。
这无端的联想让薛镜辞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应道:“不就是面,回去我给你煮。”
正好客栈里有现成的竈房和食材,薛镜辞付了些银钱借用,将里头的人都支了出去。
他如今做了僞装,通体矜贵的气质却难以掩藏,竈房伙计担心他会炸了竈房,忍不住寸步不离地守在外头。
可等了许久,却听不见竈台生火的声音,才稍微放下心来,觉得这小少爷不过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的要生火做饭,这才放心去忙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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