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掉马日常[快穿](74)
茶水煮沸,茶香飘了出来。
沈一和安宴都对这个香味有所印象。
“岩中雪?”沈一问。
安宴含笑:“对。”
此时,叩门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沈一和乔越看着安宴,等待主人的反应。
可是安宴仿佛没有听到这叩门声一般。
他对沈一和乔越说:“不用管,没关系。”
既然主人没有反应,作为客人,他们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沈一心下好奇——安宴先前特意留了个门,想必就是等待敲门那人的到来。可是那人却在门口敲门,即便门开着也没有进来。
安宴从炭盆上提起铁壶,给沈一和乔越分别倒了一杯。
乔越喝了一口:“我还真是有点怀念这个味道了。”
“这里只要有世界愿力就能做成岩中雪,比我从前在宫里还要方便。若是乔公子喜欢,可以带走一些。”
乔越赶忙推辞。身为主系统的维护者,上门探望别人,还把人家的东西拿走了,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他们一来一回交谈间,喝了几杯茶,几人这才从大厅走了出来。
沈一说:“我有空会来找你说说话的。”
安宴弯了眉眼:“蓬荜生辉。”
他本就性情爽朗,天生爱笑,即便过往的经历磨去了他的棱角,他也总是容易因为他人的一句话而喜悦。
门口离大厅不过几步路,待走到门口之时,沈一这才发现,原来在门口等着的,是他们都熟悉的人。
沈一愣了一下,随即对安宴说道:“不用多送了,破妄界我们熟得很。”
安宴笑笑,温声道:“好。”
沈一回:“告辞。”
待到转身离去时,沈一看了一眼安允信。
这位杀伐果决,喜乐哀怒不行于色的天潢贵胄,此刻站在宅子的门口,满脸的焦急与歉疚。
沈一和乔越走出没多远,安允信与安宴谈话间,安允信竟是跪了下来。
尚未走远的沈一见状,乔越问:“安允信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乔越摇头:“他是不知道的。安宴是你做任务替代的原主,所以主系统会把任务过程完完整整地给安宴看。可安允信是我跟他商量之后,才将他的灵魂接引出来的。”
对于安允信而言,他的记忆里只有原世界发生的那些悲痛。
“你是怎么把他接引出来的?”
“我在原世界剧情结束的时候和他说,只要他答应我的建议,他就可以再次看到安宴。”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爱情能够让人难以放下。
原世界的剧情里,安宴的身世曝光,结局并不是像沈一猜想的那样,安允信杀了所有的证人,所有关于身世的脏水泼到了安允信的身上,他才不能夺得皇位。
事实恰恰相反,安允信在查明了事情真相之后将所有的事实放出,而那个坐在帝位上的人,承受了来自天下所有的恶意。
安允信没有起兵造反。他看着安宴承受着所有的压力,看着安宴举步维艰,看着安宴被满朝文武口诛笔伐。
他享受着这样报复的快感。
直到后来,安允信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当作知己的戚涣就是他满心厌恶的皇帝。
他从戚涣和戚无悔那里得知了当年的过去。
得知了那个被上一辈的贪心送上的皇位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对他很好,其实那个人从小到大都陪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他不利。
上一辈的恩怨与安宴根本没有丝毫干系。
可他却把那个真心将自己视为知己的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在乔越出现,并且告诉他,只要被乔越接引走,他就可以再次见到安宴的时候,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俗世的一切,财富,皇权,地位,全都没能留住他。
安允信一来到破妄界,就找到了安宴这里。
可是安宴却只想与他再不相见。
那些过往太过沉重,安宴能够选择不逃避地留在破妄界,而不是直接选择一个分世界留下来,拥有另一个新的人生,已是非常不易。
可是想要让安宴放下那些过往,却不是轻轻松松的道歉能够做到的。
对于起初的安宴而言,他对安允信愧疚,并且还抱有着希望,他希望他的二哥还是愿意将他当做知己。他宁愿将兵权二话不说地移交给安允信,甚至宁愿将皇位拱手相让,可是那个人却不由分说地追杀自他,并且还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下悠悠众口给一个人造成的伤害,岂是单纯的想象能够描绘得出来的。
沈一和乔越渐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安宴居住的宅子和跪在门前的安允信。
沈怡牵着乔越的手,突然问道:“那个世界里在我走后,你是怎么过的?”
话落,沈一感受到乔越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乔越没有说话。
他冲着沈一笑了笑,随即拉着沈一往前走去。
“快回去吧,魏有因那个家伙前段时间又搞出了幺蛾子,我还要事情要忙呢。”
“告诉我呀。”
“你想吃烧烤了吗?”
“……”
☆、世界二番外(江遗)
屋外的雨滴重重地拍打着玻璃窗, 狂风卷着天光, 朦胧地透过窗口看去, 辨不清白日与暗夜。
江遗从噩梦中惊醒,倏地在床上做了起来, 棉被被他无意识地挣动弄得皱巴巴的,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照清了他额头上的冷汗。
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睡过了。他重活一世,却认错了仇人, 将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推入地狱, 这样惨痛的过往不断地折磨他, 让他不得安眠。
昨日夜间, 静谧的房间里,雨声淅淅沥沥地传入耳中, 他竟是难得的沉入梦中。
可这梦并不是一个好梦。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他躺在路中间拼命地挣扎,毒瘾折磨得他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对他的苦痛视若无睹。
突然有一个五官模糊的路人停在了他的身边,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这是你的结局。”
他挣扎地回道:“是啊……是我的……结局……”
那人大笑了起来:“可你活得好好的啊。”
下一刻, 那人的脸变得清晰了起来。
江遗的双眼已经被泪水与汗水所模糊, 可他迷迷糊糊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那人的脸渐渐变成了林嘉和的样子。
那一瞬间,一切的痛苦仿佛都消失了, 他只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不能再次见到的人。
“嘉和哥……”他分不清自己的泪水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快乐。
林嘉和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扒扶在地上的他。
周围的行人来去匆匆,他们仿佛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
然后林嘉和开口了。
他字字诛心,仿佛在将江遗心口的肉一块块地剜下来:“这本该是你的结局啊。”
“我做错了什么呢?”林嘉和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我做错了什么呢?是因为我帮了你吗?还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他说着,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
“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林嘉和的神情渐渐变得痛苦,竟是与方才江遗的样子毫无区别。
江遗瞪大了眼睛,赶紧支撑自己坐了起来,拼了命地抱住林嘉和。
林嘉和在自己的怀里颤抖。
“江遗,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所有的路人都停了下来,里里外外地将抱着林嘉和的他围了起来。
每个人都开口对他说道:“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每个人都在千篇一律地重复着这句话,或是毫无波澜,或者带着鄙夷,或者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语气。
而林嘉和在他的怀里颤抖,然后渐渐没了动静。
他的嘉和哥在他的怀里瞬间化作一具枯骨。
“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这本该是你的结局。”
那些声音离自己愈来愈近,挥之不去。
他猛地惊醒了。
梦里的声音还尚在耳边,伴随着雨滴击打窗户的声音,快要将他的灵魂撕扯开来。
他拥有了林氏,他拥有了这个年龄的人难以企及的金钱和地位,他住在了奢华的房子里。
可这一切,全是踩在一个人的尸骨上得来的。
江遗下意识地举起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两枚戒指。
可这两枚戒指没有给他带来安心,反而让他更加痛苦。
他向窗外看去,只觉得林嘉和仿佛站在窗外,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
他无法再次入睡,只能从床上起来,在充斥着暴雨声的凌晨里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林嘉和走了那么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江遗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多久,直到暴雨渐停,窗外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明亮,江遗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起身准备出门。
他来到了林嘉和的墓地。
他每天都要来。
刚刚被雨水浇灌过的墓地十分潮湿,江遗穿着皮鞋踏过大大小小的水洼,渐起点点水花。他任由污水溅到裤脚,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衣着。
他在林嘉和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嘉和哥,我又梦到你了。”
“如果我没有重生该有多好。”这几乎是他每天都要重复的一句话。
他人梦寐以求的新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束缚。
“上一世我没有重生的时候,你一定过得很好吧?”
“你应该已经三岁多了。你这么好,一定出生在富贵幸福的家里,再也不会遇上我这样的混蛋。”
他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唔,嘉和哥,为什么我没有毒瘾了?我明明毒瘾发作了啊?”
“嘉和哥……不对,我为什么叫你嘉和哥?”
他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林,嘉,和,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被毒瘾缠绕,苦苦挣扎吗?
面前的这块墓碑是谁的?
林嘉和……好熟悉的名字。
他想着,林嘉和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响起:“江遗,你下班了吗?”
下班?
他被养父设计,染上了毒瘾,哪里来的上班下班呢?
墓地,公司……家。
他几乎是茫然地离开了墓地,下意识地回到了家里。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到家里。这里是他的家吗?这里应该是他的家吧。
所有一切熟悉的地方,此刻开始变得无比陌生。
上一世,这一世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明。
有时江遗在处理着公司的事务,看着文件,突然抬起头,茫然地问自己的秘书:“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个公司……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父亲?我父亲姓江啊,这个林氏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时他又会想起林嘉和。
他拨打着早已刻在心里的电话号码,直到等待接听的声音响了许久,电话自动挂断了。
“嘉和哥,你是手机没电了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在对方的语音信箱里留言。
他甚至自己开车去了戒毒所。
“我是来戒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