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213)
然而所有金羌军都被黑色战马上的刀客吓住了。他们没见过这样长的刀,没见过这样狠辣的刀法,那根本不是战场上会使用的刀术。擅长打猎的金羌兵在大刀砍到自己面前时甚至会忽然想起猎熊人的身姿。
控制铁鲁达的士兵也久经沙场。在短暂的惊惧和混乱后他们立刻调整好队伍,铁鲁达们背靠背围成一圈,与形成包围之势的大瑀骑兵对峙。大瑀骑兵呼喊着金羌人听不懂的话,领将忽然察觉,那种粗粝的语言和歌谣,他曾在某处听过。
黑箭再次呼啸而来!
铁鲁达的士兵们举起盾牌格挡,迅速往周王坡移动后撤。落马的同伴被马蹄踏成肉泥,无人敢回看。雪愈发的大了,烈风疯狂与谷中山壁搏杀,呼吼不断。斜刺里数枚长枪忽然刺出,扎入一匹马儿的颈脖。马儿吃痛长嘶,跌倒在雪地里。与它相连的两匹马立刻被绊倒,一时间铁鲁达纷纷翻倒在地,马上士兵来不及爬起来便被大瑀士兵制住。
领将忽然意识到,这些骑兵的作战方式与莽云骑全然不同!那是一种粗狂、鲁莽、以生死为目标的战斗方式,他们要杀人、杀马,要刺破所有拦路之人的胸膛。包围之术还能看得出莽云骑的痕迹,但使用的武器、杀戮手法,完全是猎兽的技巧。以往西北军与金羌作战很少伤害马匹,因为大瑀所产的马儿脚力不足,大瑀需要从金羌手中抢马。但今天所见实在与以往大不相同,大瑀骑兵居然开始杀马。
“后撤!后撤!!!”他大吼,“有援兵!!!”
他忽觉胸口一凉。一枚黑箭刺破他的铁甲,透胸而出。领将愣愣抬头望向前方。在铁鲁达与大瑀骑兵混乱的战阵之中,有一位高大青年身骑黑马跃阵而出,举弓对准他。
青年身穿西北军盔甲,却有一头浓金色的长发。他戴黑色的铁制狼面具,面具之下有一双蕴着狼火的绿色眼瞳。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为啥白霓力气这么大?
白霓回答:不要小瞧奶娃娃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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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吃白霓亲手做的饼子!
第138章 鏖战(2)
金羌军带着领将尸首后撤,离开周王坡。回到金羌大营禀报后,雷师之又惊又疑:“莽云骑怎么能恢复?西北军根本连合适的马都没有。”
副将摸不清楚情况,答不上来。雷师之发现领将胸口黑箭,不禁心中一动。他拔出黑箭,发现这黑箭箭杆上有精巧镂空。
他霎时间想起自己曾见过这样的箭,那箭曾刺入他的掌心,伤口至今仍存留疤痕。随从从帐中找出黑箭,交到雷师之手中。
“……你还记得此箭来历么?”雷师之问。
随从忙答:“记得。当时大瑀五皇子潜入营中,有人来救他。那救他之人用的,正是这样的黑箭。那人还说,这是狼镝。”
雷师之微微一笑:“高辛邪狼,他用的是北戎天君身边人才能使用的狼镝。”
帐中一时间陷入沉默。雷师之把黑箭扔到地上,起身阴沉道:“火速回报大王,北戎与大瑀已经联合。”
***
周王坡之战三日后,贺兰砜与宁元成率领的军队终于抵达刀谷。被俘虏的铁鲁达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全扔在笼子里,宁元成一见便大皱眉头,拉着贺兰砜低声说:“你大哥这样不行,两军作战,得善待俘虏。”
贺兰砜不解:“为何?”
他虽然不解,仍硬着头皮去跟贺兰金英商量。贺兰金英和远桑对大瑀人的规矩嗤之以鼻,但两人是来帮忙的,便都由宁元成去安排了。宁元成与贺兰砜询问周王坡之战详情,贺兰砜颠了颠手里的高辛箭,答道:“一切顺利。”
至于那枚杀死领将的高辛箭是否会被喜将军误认为北戎狼镝,是否会引起北戎与金羌的矛盾,他们无法预计。
贺兰金英细细地擦拭自己的狼面具。这是朱夜亲手为贺兰金英打造的,纤薄坚固,锋锐张扬。见贺兰砜看个不停,贺兰金英笑道:“也让你的小将军给你做一个。”
“他不会打铁。”贺兰砜拿过面具戴在自己脸上,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一种牢固永恒的东西保护着,大地、山峦,黑色的铁、红色的火,高辛人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奔流。他想起自己和靳岄在血狼山短暂停留的那几日,不禁生出怅然:“我学过了,但我也不会。”
贺兰金英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周王坡一战,贺兰金英和远桑带着一部分怒山部队的人,狠狠地给了金羌军一个下马威。金羌军一直认为莽云骑已经全军覆没,西北军再没有可以与金羌军抗衡的骑兵,却不料杀出这么一队又狠又猛的蛮兵。
周王坡是阻隔金羌行军路线的天然壁垒,它是西北军设防的最重要一环。西北军先是扮作无法抵抗,诱引铁鲁达越过周王坡,深入白雀关。待铁鲁达入瓮,立刻用怒山部队截断金羌军,把铁鲁达包围在内。歼灭铁鲁达是极关键的一步,可重创金羌军的冲锋力量,狠挫金羌军士气。
接下来便是守定周王坡,等候金羌来犯。
两军僵持半个月,谁都没占到上风。倒是贺兰砜和宁元成选了百来位精壮士兵,每人配一匹白原马,在周王坡上像模像样开始习练。白原马体格较高辛马健壮,皮毛厚实耐寒,腿长身健,性子刚烈,光是驯马就花了不少时间。好在选出的西北军士兵个个都是出色骑手,半个月的磨合后,这支骑军已经略有小成。
这群白原马原本有一匹头马,飞霄性烈,与那头马搏战数回,总算占了上风。头马顺服,连带着整一群白原马也完全服从飞霄指领。宁元成夸贺兰砜有本事,贺兰砜美滋滋地享受夸赞,贺兰金英凉凉在旁补充一句:“是飞霄的本事,夸错了。”
在僵持的两个月里,金羌数次试图强冲周王坡,无奈没有足够的铁鲁达,他们无法突破西北军的防线。
没有仗打的远桑渐觉无聊,又生出逃跑想法。宁元成日日骑马到高处远眺,眉头越皱越紧。“起风了。”他说,“接下来会是最难的一仗。”
“起风怎么了?”远桑问。
“那可不是一般的风。”宁元成答,“如今三月中,积雪消融,黄风乍起……”他忽然闭上嘴,舔了舔嘴边沾上的沙子。
此时在金羌大营中,雷师之正听随从禀报。
昂车的尸体被人在小院外发现时已经冻成了冰。他颈上还挂着弓,那坚韧的弓骨竟被彻底拉弯,弦线如利刃般切入昂车脖子之中,背骨断裂,可见动手之人力气极大。白霓和锦儿失踪了,连同衣裳、干粮等物,还有昂车的马儿、佩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从小心观察雷师之表情,雷师之却像套了一副面具,眉眼全然不动。“西北军情况呢?”他忽然转了个话题。
如今战况对金羌军不利,封狐城中探子年初被岑煅等人扫了一批,剩下的几个昼伏夜出,愈加小心,能打探到的情报少之又少。他们并不知道莽云骑已经重组,也不知道西北军多了许多雄壮马儿。令金羌军不安的原因有三点,一是从狼镝上泄露的北戎援军消息,二是莽云骑已经重建,且比之前愈发凶猛勇武,三是有了前面这两个条件的西北军,实力并不比靳明照在的时候差。
喜将军分派斥候绕过高山,试图潜入白雀关或封狐城,但无一例外都在半途被人诛杀。下手之人所用武器十分古怪,有用毒箭暗器,有用破肉断骨的长鞭,更有如剪刀般削下斥候脑袋的。雷师之对大瑀江湖人有所耳闻,知道这是遇上了武功厉害的帮手。
他不会向随从透露心中想法,但他知道,这僵持和连连落败的战斗,令军中之人渐渐对他生出了怀疑。靳明照战亡的消息同样震惊金羌,传言不断从封狐、大瑀,像风一样渗入金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知道靳明照战亡,有雷师之的功劳,也有军粮匮乏、北戎协助的原因。
如果当日西北军军粮充足,如果当日没有北戎探子传回消息,如果金羌军和西北军堂堂正正在白雀关作战,还会是这个结果吗?
雷师之从不让自己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