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圆桌和两张凳子,都是木制的,但磨的十分平整光滑。
桌子上放着一只碗,旁边坐了一个人。
是楚郎。
那人似乎听见响动,回过头:“醒了?”
沈辞轻轻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楚郎身边,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
沈辞这才看清,那碗里的分明是满满一碗药。
沈辞皱了皱眉,虽然这半年来莫棋总会给他煎药,但其实倒的多,喝的少。
莫棋见他皱眉,笑着问:“你不会怕喝药吧?”
沈辞淡淡道:“不喜欢罢了。”
“哦,”楚郎在一旁假装信了的表情,“这碗药是我特地为你煎的,对你的病情会有好处,一会儿还要施针,喝吧。”
沈辞听楚郎如此说,倒是有些动摇,他自然也是想自己能好起来的。
楚郎催他:“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沈辞只好伸手抬起碗,他紧紧皱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楚郎笑着看沈辞喝药,双手在沈辞看不到的地方剥了颗糖。
沈辞喝了一半将碗放下。
楚郎看着还有一半药汁的碗,挑眉:“怎么?”
沈辞嘴里的苦味蔓延开来:“不喝了。”
楚郎将桌下藏着的手伸了上来,将手里的糖摊开放在沈辞眼前。
沈辞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去拿。
被楚郎躲开了。
沈辞不解地望向楚郎。
楚郎道:“喝药就给你。”
沈辞抿唇。
楚郎含笑道:“你喝一半的药,药效会减弱很多,即便现在给你吃糖,吃了甜的,另一半苦的药你还能喝的下去?倒不如一饮而尽,再吃甜的。”
纵使沈辞知道楚郎说的有道理,但他看着那碗浓浓的汤汁,又感受着嘴里的苦味,并不想再拿起来。
楚郎又道:“你若是现在不喝完,等一下可又得重喝一碗。”
楚阆看着沈辞,心道不知他的先生会不会再将碗砸了。
所幸,沈辞并不是个在外人面前使性子的人,他再度端起了碗,皱着眉将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
他才刚放下碗,楚郎便将掌心的糖送到了沈辞面前。
沈辞连忙接过喂进了嘴里。
糖的甜味一瞬间覆盖了嘴里的苦涩,令沈辞脸色微微好转。
“你方才说…还要施针?”
楚郎点头:“嗯。”
沈辞问:“你是诊出什么了吗?有应对之法了?”
楚郎的手指在桌上随意敲打着:“只是试试,我也不确定。”
沈辞点头:“好吧,终归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你且随意试吧。”
楚郎“啧”了一声:“什么叫死马当作活马医,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沈辞垂眸:“何时开始?”
楚郎想了想:“药效得半个时辰呢,就半个时辰之后吧。”
“好,”沈辞又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楚郎摇头:“不用,虽说要施针,但并不一定能治好,你可要有准备。”
沈辞点头:“我明白。”
楚郎看了他两眼,沈辞神色倦怠,总是一副随时都会昏睡过去的模样,倒叫人不放心:“你又困了?”
沈辞微愣,其实原本他没什么感觉,或者说很多时候他即便困了,要睡过去了,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或许吧。”
楚郎伸出手,朝沈辞示意:“把手给我。”
沈辞疑惑:“做什么?”
楚郎:“给我你就知道了。”
沈辞半信半疑地将手递给他,楚郎拉住沈辞的手,按住了他的合谷穴,轻轻揉了起来。
楚阆一边揉一边解释:“这个穴位在人的虎口,有助于缓解头疼以及提神。”
沈辞任由他按着。
白笙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二人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正握着沈辞的手按揉着。
应该就是莫棋说的,受了伤的庸医。
白笙端着饭菜走了过去:“沈先生,您醒了。”
沈辞抬眼望去,点了点头:“嗯,你今日没被莫棋使唤去煎药?”
白笙将饭菜放在桌上,分开了两人握着的手:“嗯,今日是这位公子剪的药。”
沈辞看向楚郎:“原来如此。”
楚郎看了一眼白笙端上来的饭菜,道:“这些你不能吃。”
沈辞还没说话,白笙先问了:“这是为何?先生好不容易醒了,若是有胃口自然要多吃一些。”
楚郎:“一会儿要扎针,还是先别吃了。”
沈辞点头:“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
白笙担忧地望着沈辞:“先生如今形销骨立,还吃不下东西,这样下去如何撑得住?这位公子一针下去,不会…”
楚阆皱眉看着沈辞,白笙说的不无道理,他昨夜摸沈辞心口便觉得沈辞瘦了很多,其实不用摸,看也能看出来,只是摸起来更加惊心。
第42章 心病
沈辞摇头:“放心吧, 我还没有那么虚弱,会被针一扎就扎死。”
白笙将一碗放了点盐和葱花的粥推到了沈辞面前:“好歹吃一点点吧?让我知道你有胃口的。”
沈辞垂眸,有些为难地望着那碗白粥。
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将那碗白粥端了开去。
楚郎道:“不是说了不能吃东西吗?不听大夫的话,等下要是施针出了问题怎么办?”
白笙有些委屈,却也无可奈何。
沈辞见状,只好道:“等施完针再吃吧?”
这次楚郎倒是没有反驳,白笙也只能点头。
半个时辰后, 一切都准备就绪,沈辞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望着楚郎, 等着他动作。
一旁的棠梨和莫棋一脸紧张地望着沈辞。
楚郎在他们眼前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为什么?”棠梨自然是不愿意出去的万一行差走错,有个什么事怎么办。
莫棋也看向楚郎,此人虽说是大夫,有一些本事, 能诊出沈辞心内有损,可再厉害,也无法放心把沈辞完全交给一个外人。
楚郎看着两人的防备, 笑道:“我害他干嘛?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我都不知道他, 或者说你们,究竟是哪里人, 去哪里,干什么,我只是报个恩罢了,你们要是不放心,那就不治了。”
他说着, 去收拾起银针,真的打算罢手了。
一时间又让棠梨和莫棋进退两难。
沈辞明白他们的多心,对于楚郎,倒不是他心大,只是若当真是陛下,他如今这副将死之人的残躯,带回去又能如何?
不过一死罢了。
困在京都,和困在这里无法去看广阔的天地,于他而言都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倘若上天真的要折磨他,大抵是前世,不,前前世,他做了什么穷凶极恶为祸世间的大事吧,才让他赎了两世的罪。
若是死了,说不定落个清静,落个彻底的自由。
沈辞淡淡道:“出去吧。”
楚阆回头望向沈辞,那人眼中满是倦怠和疲惫,他曾在京都见过沈辞希冀自由的眼神,和如今心若死灰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天上的明月失去了柔光,连星星都不忍而暗淡了光芒,整片夜色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楚阆心中一痛,这样苍白脆弱的沈辞,是他将人逼到这般境地…
他若是早些放手,早些让沈辞离开京都…
他如今能做的唯有弥补罢了。
棠梨和莫棋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将房门关上,不过二人并没有走远,隔着墙听里面的动静。
楚阆知道二人没有走远,便也随他们去了。
沈辞看着楚郎重新将银针展开,轻轻闭上了双眸。
楚阆取出一枚银针,望着床榻上恍若睡着了的沈辞,道:“你可不要睡着了,否则控制不住乱动起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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