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刚落,披香殿前陡然安静下来,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寂静,气氛如同坠入深海,连心脏跳动,耳膜鼓噪的声音都听得见。
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几乎要撞断肋骨,来福后背已然湿汗一片,他都不敢去看秋君药的表情,暗暗悬着一颗心,半晌,他才听见秋君药不含喜怒的声音: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半点不虚,如有谎话,就让奴婢人头落地,天打雷劈。”小盛子是来福的徒弟,也算是秋君药在宫中的耳目,哪里敢胡说八道,接下来反而说出了更加让秋君药动怒的信息:
“奴婢亲耳听见的,说要在今日亥时动手。”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忽然传来一声炸响,是勃然大怒的秋君药一把摔碎了手中的玉扇:
“大胆!他们简直大胆!”
藏在内殿的引鸳温声一惊,连外袍也顾不上穿,提着裙摆冲出来,一把抱住了还要砸砚台的秋君药:
“陛下!”
他着急道:“气大伤身啊陛下!”
秋君药被陡然抱住,抬起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顿,忽然感觉到眼前发黑,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出,缺氧和心绞痛令他面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手中的砚台脱力掉落在地,砸出重重的声响,身体则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被引鸳和来福同时扶住,将他扶到椅子上。
秋君药闭着眼,捂着额头,蹙眉表情痛苦,引鸳则站在他身边,满脸担忧,弯腰给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秋君药顺着气。
许久,秋君药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缓缓恢复了均匀的平静,他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冷光:
“现在几时了?”
“回陛下,亥时已经快过了,再过两刻,就是子时了。”来福忙禀。
“那还愣着干嘛!等那些逆子闯完祸就跑,第二天在朕面前当做无事发生吗?!”
秋君药竖起眉头,拳头猛地一敲桌子,怒极反笑道:
“传朕口谕,立刻调两千禁军,给朕把禁牢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在朕没有到场之前,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朕放出去!”
“是!”
言罢,来福就想退出去传旨,忽然,秋君药动作一顿,又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先派一队人进去搜。”
即使是现在,秋君药还是能勉强保持冷静,手肘撑在桌上捏着眉心,道:
“如果没有抓到现行,那法不诛心,算他们有贼心无贼胆,朕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到了这个关口,秋君药竟然还是心软,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但来福不给秋君药继续思考的机会,下意识追问道:“.......那如果搜到了呢?”
秋君药缓缓抬起头,面色白的吓人,一丝血色也没有:“搜到了?”
他顿了顿声音生涩,一字一句,仿佛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才能艰难地说出口:
“违天子诏令,夜闯禁牢.......按照大端律法,两罪并罚,当——
刖其双臂,截舌,后.......流放岭南。”
第81章 困兽
“开饭了!开饭了!”
狱卒有气无力的声音沿着阴暗潮湿的地牢阶梯慢慢漫进来, 紧接着禁牢的门被缓缓打开,渗出点点惨白的光亮, 但那光亮很快又被下落的门挡在外面, 没有再漏进一丝。
墙上的火把一支接一支燃起,地面上摇映出惨淡缥缈的虚影,如同鬼火般阴森诡异。
忽然间, 那层虚影上窜过一只瘦弱、皮毛掉了大半的老鼠,后面跟爬着零星几只蟑螂, 慌慌张张地躲避着人逼近的声音,但还是被眼疾手快的狱卒一脚踩死:
“前几天打死一只,怎么今天又来一只。”
狱卒见怪不怪地拎起那只顷刻间就被踩断气的死老鼠, 不管那撞上他脚跟的蟑螂,和其他狱卒一起,给牢犯分发完饭食后, 转头单手捧着一碗破了的瓷碗, 走到禁牢的深处。
这件牢犯的条件显然要比其他牢犯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照样是老鼠和蟑螂满地乱爬,排泄物和稻草混在一起,飘在满是浮尘的空气中, 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喂,里面的,吃饭了。”
虽说是吃饭,但狱卒也只是例行一说,隔着牢门的缝隙, “啪”的一下把一只漏了大半水的碗放了进去,不小心又把那个粗制滥造的瓷碗碗底蹦出零星的碎片。
“........”
那碎片在地上随便跳了几下, 又停住不动了,随即被一双遍布脏污和血痕的手擦划过,黏在了那干燥起皮的掌心上。
这双手的主人显然是饿了很久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爬过去,甚至懒得伸手去捧那只脏兮兮的瓷碗,半阖着眼睛,颤抖着干裂的嘴唇,去喝那脏碗里的水。
狱卒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怎么为难秋景月,而是坐到了一边,和随行而来的同事道:
“唉。”
同事注意到了他的叹气声,将剑别在腰间,疑惑地问:“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狱卒说:“只是看咱们这牢里,来来去去多少达官显贵,没进来前,多风光啊,都以为自己走一遭就能出去,但最后死在牢里和刑场的,也不在少数。”
那狱卒的话令秋景月喝水的动作一顿,在乱糟糟如同鸟窝的头发里,他抬起了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听着那狱卒的同事接过话去道:
“可不是。”
“世事无常嘛。”
他说:“这禁牢里,关着的基本都是时日无多的重刑犯,倘若上头的人不赦,那即使不处罚,就这样老死狱中的也不少,连累我们哥俩大好年华,要在这个牢里,和他们一起了此残生。”
话音刚落,秋景月心尖一颤,咬住碗沿喝水的动作一顿,失手被他打翻。
他本想去扶,但无奈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力气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任由那蟑螂和虫子钻进他的裤筒里,在那早就溃烂的伤口上爬行啃咬。
一开始他还有时间、有力气去尖叫,大骂狱卒,但后来,秋君药命人断了他的粮,整整六天,除了水,他几乎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到最后饿极了,甚至开始求那他曾经看不起的狱卒,求得口干舌燥,奄奄一息,才求到了一块馊馍。
别说是馊馍,就算是一块白馍,放在平时,身为四皇子的他都不屑于吃,但那时的秋景月实在是太饿了,竟然也不嫌弃,狼吞虎咽地将它咽下,忍着不适的肠胃,又强撑了两天。
裤腿处的烧伤已经开始流血水和脓了,看起来很让人恶心,秋景月前几天还能痛的打滚,但现在,他几乎有些麻木地躺着,感受着那钻心的、火辣辣的疼。
一开始,他还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烧伤不同于其他的伤口,短时间根本不会愈合,反而还会越来越痛,痛的秋景月整个人都恨不得用头去撞墙,把自己撞晕过去。
可惜他是狱卒重点看管的人物,他们根本不许他自尽,一开始甚至还在他嘴中塞了破布,防止他咬舌自尽,秋景月在牢狱中上蹿下跳挣扎了几天,最终在饥、寒、痛中度过了整整六天。
他实在有些疼的麻木了,也饿的麻木,仰头躺在地上,视线的尽头是两个正在交谈的狱卒。
胃部传来阵阵绞痛,秋景月饿的两眼发黑,最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等他复又清醒时,忽然发现视线不远处的狱卒倒在了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而他小腿处的烧伤传来了阵阵清凉的感觉,暂且缓解了他的痛苦。
是......谁?
似乎是察觉到了药物被铺开落在皮肤的感觉,秋景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三个身着黑衣的人蹲在他身边,掀起他小腿的衣物,似乎正在研究者什么。
秋景月被眼前这幅出乎意料的情况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秋君药派人来暗杀他,反射性的曲起腿,用沙哑的嗓音吼道:
“你们是谁!”
他本想以此呵退来人,却没想到因为长期的不进食,他已经没有力气使用声带发出一丝声音,反而是轻微蹬腿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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