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沉重,馄饨摊简陋,公主坐了一会儿这长条木凳,就有些坐不安稳了,身子逐渐偏移,脑袋靠在了小王爷的肩膀上。
这碗馄饨似乎吃了挺长时间,并非是馄饨的味道不好,而是两个人黏黏糊糊的,时不时说些小话,时间就消磨过去了。
天气愈冷,公主就更加容易懒倦,吃完馄饨准备折返,他又不想动了,就揣着手看小王爷。
两人的默契有些过头,赫连青一下就看出来他的意思,笑说:“踩雪很累了,要我背你吗?”
公主觉得应该稍微推辞一下,不能显得自己太懒,便真诚地说:“穿得太多了,不好背吧,你背我也会很累的。”
小王爷诶了声,立刻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也起来,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背你怎么会累?”
公主已经被小王爷背了起来,他才想明白怎么回事,趴在赫连青耳边轻轻说:“我又不是质疑你。”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公主这种看似纯真无害、实则暗藏机锋的说话方式已经完全被赫连青掌握了。
雪地行走本就艰难,但是赫连青背着他,还要说话,却没有听见他太过于气喘。
小王爷说话怪腔怪调的,“你当然不质疑我啦,你从来都不质疑我。”
这种非常低级的正话反说,公主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明明白白,正要回敬他一句,却又听见他说:“我的话是不听的,别人一激,你是要立刻弃我而去的,这怎么能算是质疑我呢。”
公主很不服气,说道:“容易被激怒的另有其人吧。”
“你现在还要数落我一下啊,”赫连青回击道,“我就算被激怒,顶多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像我们勇敢的公主一样,只身闯雪山。”
赫连青很记仇,一直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公主被他说急了,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明显公主此时已经有些词穷,赫连青明明知道公主不太会吵架,还是不肯放过他,还要说:“咬我也没用,我说的都是事实。”
“讨厌你。”公主怒气冲冲道。
“你昨天还说喜欢我呢。”
“今天讨厌你了。”
赫连青笑呵呵的,说:“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刚打听到,这里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庙会,还说要请你吃糖葫芦呢。”
对于糖葫芦的许愿是出行前就有的,小王爷那时候就在留心,只是在这个地方,天寒地冻,鲜少有人出来做生意。
今天也是碰巧,这场庙会是镇里的首富为家人祈福而办的。
公主的怒气顿时消散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两只手慢悠悠地绕到赫连青的领口前,给他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衣服。
小王爷知道他这种动作代表着和好,公主从来不肯开口求和,每次他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一般都是不好意思开口,想等赫连青自己松口。
但是谁让他刚刚说昨天喜欢今天不喜欢的,小王爷故意假装不懂,还要说:“你拍什么?我衣裳脏吗?”
公主有些无措,拍灰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手指还在绕小王爷垂在胸前的头发,想了很久才想好怎么接他的话,“帮你整理一下衣裳嘛。”
赫连青心里很得意,嘴上还要假装不懂,“你都讨厌我了,还要给我整理衣裳,这么好心啊。”
公主把脸颊贴在小王爷的耳旁,轻声说:“就讨厌了一小会儿。”
眼见客栈就在面前了,他们的小矛盾还没有解决,但是已经没有需要背着的路了。
公主却不肯下来,还紧紧抱着他,赫连青的嘴角快扬到太阳穴了,还要假装什么都不懂,说:“怎么了?还想再走一次?”
公主纠结了一小会儿,凑过去亲了一下赫连青的脸。
此时应该见好就收,不然把公主的薄脸皮惹恼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赫连青已经进了客栈,还有些客人,公主这下不好意思了,小声说:“我要下来。”
“你自己不肯下来的,现在不让你下来。”
公主能感觉到旁人的注视,客栈掌柜还和赫连青问了声好,公主更加无地自容,拽了一把狐裘的帽子,把自己的上半张脸藏在帽子中,下半张脸藏在赫连青的肩膀上。
漫长的回屋之路终于走完,公主已经瘫在了床上,像一只毛绒绒的面团子。
赫连青坐在他身边,去摸帽子上的耳朵,问他:“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白色绒帽下面露出一双眼睛,“我刚刚都说了,你还假装没有听到。”
赫连青顺势躺在他身边,撑着脸看他,笑说:“你说你讨厌我,很伤人的,我都伤心了。”
这种浅陋却看似真诚的心机,还真的能蒙住心地善良的公主,他想了好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是你不依不饶的,我有点生气,才那么说的,不是真的讨厌你。”
赫连青又凑近了些,说:“那你得补偿我一下。”
两人距离很近,眼神碰着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刚从冰冷的屋外返回,两个人的脸颊和嘴唇都有些冰凉,黏黏糊糊地亲吻了一会儿,不仅是嘴唇热了起来。
晚上出门逛庙会时,两人已经完全和好,公主如愿以偿吃到了糖葫芦。
庙会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大概是天寒地冻,愿意受冻出来吃糖葫芦的实在不多。
但是公主很高兴,这也是入冬以来他头一次这么积极主动地要求出门。
按理说祈福的庙会应该喜气洋洋,但是这里似乎太过沉寂了些。
一直跟在暗处的桑戎突然出现,近了些,低声说:“小王爷,好像不太对劲。”
赫连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这条街上的许多镇民似乎总对他们有些若有若无的注视,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赫连青再熟悉不过了。
他还没有发出警戒的预告,刀戈声登时四起。
刚刚还带着笑脸做生意的小贩、挑挑拣拣的镇民,此时都手持兵器,逐渐将他们几人包围起来。
公主慢了些才反应过来局势不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手一抖就摔在了雪里。
赫连青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说:“没事。”
桑戎吹了个呼哨,守在暗处的侍从仿佛从天而降。
他们带的侍从并不算多,可目前看来,对方也不过二十多人,解决起来也不算麻烦。
不消半炷香的功夫,突袭的贼人便几乎被擒了个干净。
虽然危机解除,但是赫连青心中有疑惑,他没有看出来这些突然出现的贼寇到底是什么人。
不明来路的敌人更加危险。
桑戎得了命令,没有下死手,亲自捉住了贼首,将他按在了小王爷的面前。
面前的人抬起头,此人满脸胡须,几乎分不清容貌。
公主定睛看了一会儿,那人竟然对他笑了笑,公主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顿时脸色煞白。
赫连青问话,那人却不答,还时不时发出冷笑。
桑戎一脚踹在此人心窝,那人扑倒在地,吐了口血,张口时牙上还挂着血,阴惨惨地说:“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你。”
他的眼神移到了旁边的公主身上,公主立刻拽住了赫连青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吧。”
“阿赤那!”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将他们围住的侍从让开了一条路——来者是赫连青的大哥。
赫连承带了一队人马,都身披甲胄,似乎要有战事。
赫连青更为疑惑,拱手见过大哥,便问道:“大哥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赫连承说,“有人密信,说此处有南浑探子出没,我担心你们的安全,便带人过来了。”
赫连青恍然大悟,一指跪着的贼寇,说道:“是这些人吗?真是奇怪,我怎么没听到风声,还好这群人本事稀松,没什么大事。”
两人得到的情报似乎有些出入,赫连承也陷入了沉思中,此次出行,他带了将近百人,却没有看见密信中所说的南浑军队。
贼首突然张口,“两位王爷,这就不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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