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简短地提出要求,公主就明白了,他没有急于逃出乌北,而是折返来挟持自己,是因为赫连青设置的卡哨太过戒备,他找不到机会出逃。
公主知道赫连青这段时间一直不得空,正是因为叛军的遗祸尚未清除。
如果今日真的将他放走,恐怕会后患无穷。
赫连青已经命令四周持剑的侍卫后退数步,他独自一人站在二哥面前。公主能看见更远一些还有等候命令的弓箭手。
但是赫连璜情绪十分激烈,声嘶力竭地要求赫连青撤掉弓箭手。
公主微微向后仰头,还能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感,他看到赫连青的目光,就知道刺痛是因为细小的伤口。
赫连青刚刚即位,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放走了这个祸患,他一定会遭人诟病,而自己将更加无法在乌北族人面前立足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公主心中有些悲凉。
前段时间在他的生辰宴上,赫连璜送了他十分贵重的马鞍,现在还戴在拉雅的身上。那时候赫连青还在和哥哥们说说笑笑、碰杯喝酒。
血缘亲情在权力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公主看向赫连青,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放弃那些考量,他此时此刻很想知道赫连青会怎么选。
赫连青在哥哥的要求下,摘下了身上的佩剑和匕首,毫不犹豫地踢远了。
整片草场寂静无声,他们也在看着赫连青,想看他们的新王会怎么选。
可是赫连青让步了,他让人准备了金银和马匹,送到了赫连璜的手边。
赫连璜挟持着公主一步步后退,他的手很抖,细小的伤口开始渗血,赫连青明显变得更加焦躁。
公主突然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赫连青霎时镇定下来,趁赫连璜目光短暂地从自己身上移开之时,悄无声息地抽走了身旁侍从的短刀。
短刀手掌长短,很好地藏在指间。
赫连璜被追杀了太久,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看见逃出的希望,控制公主的手臂使上了蛮力,却也抖得更加厉害。
公主也很紧张,他知道赫连青不敢拿他的命去赌,他只能自己去赌。
今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赫连璜也绝对不能活着离开乌北。
曾经他以为赫连青赢下这场夺嫡之战,他们就会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他如今才发现,前路仍然坎坷。
新王刚刚即位,各方势力激荡不休,如果赫连青在今日后退一步,他就会万劫不复。
公主的手也在发抖,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尖利的发簪被公主握在手中,他很怕看见伤口,看见鲜血,可是今天,不管是为了赫连青,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去看。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赫连璜惨叫了一声,手腕向下一垂,匕首掉了下去。
赫连青反应很快,立刻冲上前去制住了赫连璜,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背后。
公主瘫坐着,还一把拉住了赫连青握着短刀的手。
赫连璜的右手虎口处插着一支发簪,整只手都被鲜血染红了。
公主的手上也都是血,刚刚赫连璜吃痛,在他的脖子上又划了一道伤口,此时也在缓缓向下流血。
赫连璜已经被侍卫俘获,赫连青忙去照看公主。
公主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他看起来血糊糊的,赫连青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心痛难忍。
赫连青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快步向自己的王帐中走去。
大夫处理了公主脖颈上的伤口,不深,休养几天就能好全,也不会留下疤痕。
赫连青坐在床边,用热帕子帮他擦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侍女将大夫送走,赫连青才看向他,说:“刚刚我已经打算放他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公主悻悻地说:“那我可就真成祸水了。”
赫连青帮他擦干净了手,说:“我这段时间太忙碌,没有怎么陪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公主仍然不看他,但是摇了摇头。
赫连青把帕子扔回水盆里,坐得离他近了些,说:“可我觉得,你好像在生我的气。这么多天,我每天晚上都去你那里,可你一次也不和我说话。”
“我睡着了。”公主很快地答道。
“你没有。”赫连青反驳道。
公主垂着头不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赫连青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说:“今天你做得很好,很聪明,很勇敢,是你解了我的围。你说,我怎么谢你?”
公主知道,转移话题是不想就之前的问题再争吵,这是赫连青求和的表现。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是堵着一口气,竟然不肯接他的招,还要冷冰冰地说:“谢我干什么,我只是自救而已。”
赫连青很迷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公主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在师傅们面前再三表示过,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妻子是和亲公主的身份而另娶。
唯一可能惹公主生气的,也只有自己忙于朝政,对他有些疏忽。
可公主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他置气,公主虽然不涉足政治纷争,但是轻重缓急向来分得清。
今天公主那一簪子,已经足够让许多族人对他改观。乌北人粗犷,对南地的温婉之风只能说新鲜,但是在乌北人心中,却难登大雅之堂。
更何况如今小王爷即位,他的妻子就是王后,这样一个身份低微且深居简出的南地公主很难得到族人的认可。
公主在这些事情上,有时候比他看得还要清楚。
赫连青心里明白,这是公主在河越宫殿中艰难求生时学会的,他思来想去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在为他自己考虑如何摆脱偏见。
在密室中忍耐失去自由的半个月,到今日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害怕小王爷会因为自己而失去威望。
赫连青认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对自己有些怨恨。
公主好像从来没有从河越走出来,他认为自己遭受偏见是理所应当的,他仍然把自己当作一件幸运的供品。
赫连青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公主不安的缘由,他总是觉得自己被爱是因为幸运,而他的丈夫走向了权力的顶端,幸运的光环就会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他的丈夫成了整个乌北的君父,他还能分得到多少爱呢?
公主疏远他,只是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想毫无准备地感受到爱的游离。
可是公主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这样多的怀疑?
赫连青不知道该怎么问,如果他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说中了,公主多半会更加生气。
两个人又这样沉默了好半天,赫连青侧过脸看看他,见公主的眼神不经意地飘过来,被发现后立刻又飘走。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公主躺了下去,背对着他。
赫连青一瞬间有了决断,他探过身子,凑过去看公主的脸。
果然,公主被吓了一跳,还欲盖弥彰地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赫连青笑了一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公主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明明还在置气,赫连青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赫连青不仅亲他,还像给小动物翻身似的,硬是把公主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公主还没有来得及表达愤怒,就被他捏住了脸颊。
自从离开那个监牢,他们连话都没有说上几次,公主自己也不明白,他的心灰意冷到底来自哪里。
也许是真的被关得发疯了,而赫连青一直也没有给他足够的陪伴,在公主心中,他们好像都快不认识了。
现在赫连青压在他的身上,过于激烈地吻他,公主有些招架不住,手刚抬起来想推开,赫连青就轻车熟路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赫连青咬他,他就咬回去,直到赫连青把他的腰带扯开,公主才有些惊惶,说:“你干什么?”
他的丈夫露出很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们是夫妻,当然要做夫妻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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