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来眼睫颤动,不由抬手推他的肩膀:“该歇息了。”
周行川沉沉嗯了声。
他清润的嗓音仿佛披上了一层隐忍的色彩。
徐风来抵着他肩膀的手指不禁缩起。
他并非不懂人事的小孩,与他同岁的哥儿姑娘尽数已成亲, 见他有婚约在身,迟早也是要面临的, 担心他新婚之夜怯场, 顾不得羞臊与他说过闺中之事。
这会周行川的情况就与朋友口中相似。
仅仅是一个亲吻就能把人撩拨的起心火, 徐风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有如此本事。
明明在村民口中, 他是又高又壮的丑哥儿。
他心想,周行川真的好怪的一个人。
*
夏收是一件既充满喜悦也辛苦的事。
知晓周行川的身份之后, 便是他想跟着来, 徐父徐母也没答应。
徐风来对他倒是如往常,只是徐父徐母所思所虑他也能理解, 周行川无所谓不代表圣上与娘娘不介意,若因此而怪罪,拒了亲事是小,治罪是大。
所以在徐家忙着收庄稼的时候,周行川被留在了家里。
炎炎火日,铄石流金。
溧水下段一片金灿灿。
稻穗压弯了腰,果实累累。
今年天气好,庄稼地里施肥勤快,整体收成不错,哪怕上交了官府的税收也还能留下好些自家吃的粮食。
因此人人都欢喜。
只是烈日当空,实在将人晒得不轻,傍晚收工时,有些耐不住的汉子脱了上衣就往溧水跳,可把妇人夫郎羞得掩面而行。
徐家地多人少,哪怕今年有了柳蔓的加入,进展也不是很快。
前两日才割了一小部分,而到第四日,忙碌的上巧村忽然迎来一队陌生人马。
带头的是位骑着黑马,梳着幞头,穿着云纹圆领衫,腰悬宝剑的高大男人。
他身后跟着六七位同样装扮只是花色纹样不同的男人。
而他们身后,还有两辆满载的马车。
上巧村门口有一颗高耸却也经过修建的松树,正是迎客松的模样。
而树底下坐着三五老汉,身着汗褂,敞着衣襟,正悠然自在地谈天说地,而后边不远处还有一群嬉笑玩闹的孩童。
为首的男人下了马,昂首挺胸迈向老汉。
“老人家,打搅了,请问徐楠家往哪走?”
两鬓花白的老汉抬起头,一张黝黑、布满皱纹的脸看向男人:“你们是...”
男人抱拳拱手,态度亲和有礼:“我们是远方来的客人,有事拜见徐楠前辈。”
“徐家还有这样的客人呢...”老汉没想明白,但人家问路既是知晓又岂有隐瞒的道理,他转过身,朝后边叫小孙子,“虎子,你过来给这位大哥带带路。”
年仅七八岁的男孩听见祖父叫,忙不迭跑了过来:“去哪?”
老汉摆摆手:“去丑哥儿家。”
虎子点点头:“你们随我来。”
男人听见丑哥儿几字,无声皱了皱眉,只是很快便拉平。
“多谢老人家。”他抬起手往前挥,身后的人得到命令,牵过马匹与马车,跟上他的脚步。
虎子虽年幼,可上巧村是他的家乡,每处地方都认得,人也机灵,见他们又是骑马又是拉车的,就没往小路带,而是沿着大路去。
他们走后,村口的老汉抚着胡子问:“徐家哪来此等气派的客人?”
有人想了想,灵光一闪:“莫不是同他家那远房亲戚有关?”
几人被这么一提醒,瞬间想起来三个多月前,徐家来了位远房亲戚。
“我看是,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你看先前那几人,一身威严之气,比衙门里的差役还像样。”
“怕是不得了,别的不说,那些马匹,毛发柔顺膘肥体壮,一般人家能养的这么好?”
几人一回想,都不禁认同。
又想起徐家好事将近的事,不由感叹道:“丑哥儿命好啊。”
一行人正是来此迎周行川回京的重五等人。
虎子岁数小,步子不大,重五几人随便跨两步就能跟上,他心底着急见到周行川,没走几步就把虎子叉着胳膊抱起来,让他指路。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徐家,重五的眉头也越蹙越深...
徐家门前的三株黄铃树枝繁叶茂,透着青翠的绿意,篱笆建筑的青篱院墙蔷薇绽放,显得雅静别致,可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徐家简陋的事实。
而他们的三殿下就住在这。
廉昭居然让殿下住在此等地方!
重五心头升起怒火,廉昭太不像话。
到了徐家门前,重五把虎子放下,因着手头上也没可赏小孩的东西,恰好置办东西时剩了一些散钱,他抓了一把赏给虎子。
虎子人都呆了,竖着眉头瞪着眼睛,哪里敢收?
重五面容刚毅,那股凶气比起廉昭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知道自己不像善人,便耐着心思哄了两句。
虎子确认他不是想把自己买走,这才捧着两手的铜板跑了。
重五随手抓的一把散钱,得小孩合起双手成掌才能握住。
被留在家里的周行川听见外边有马蹄声,心有所感,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一出现就和外边的重五打了个照面。
实在是篱笆院墙高度有限,挡不住身材颀长的两人。
就见重五一见他,当即单膝跪下行礼,声音哽咽:“殿下,您受苦了。”那语气,仿佛周行川不是来的上巧村,而是进了刑房。
不够周行川也确实消瘦不少。
徐家就算没有苛待他,可也与京中不同,锦衣玉食十八年的皇子,如今过着只能算是裹腹的生活。
周行川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可要说不习惯那也是最开始的时候,现在他觉得挺好的,还有滋有味。
他手掌向上,手指抬了抬,示意他们起来,一边打开篱笆门走了出去:“先把东西搬进去。”
重五带来的几人都是周行川的侍卫,自然认得主子,他们把缰绳系在黄铃树下,麻利卸车。
却见盖在上面的麻布掀开,露出一个个大红箱子。
几人卸了车抬着东西进院。
周行川问重五:“只有你们几人?”
重五说道:“其他人留在溧水县。”
周行川又问:“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
“已经处理好。”Ⅹ重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卷起来的纸,“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弄到这些。”
他双手恭敬递过,周行川接过来,解了带子打开看了眼,是各类铺子的地契。
有酒楼、客栈、布庄,全是当下挣钱的生意。
周行川扫了眼,把地契收了起来:“庄子呢?”
重五默了默,还是如实道:“那家人不想卖。”
“价格低?”
“并非。”重五起初也想不明白,要说报答救命恩情,花钱了事就算了,何至于还要置办产业,甚至是宅院,可自打知道自家殿下看上人家哥儿后,他就明白了,是殿下色令智昏,“人家地里头还种了庄稼,全跟生意有关,您又要庄子还要地,岂不是强人所难?”
周行川哼了声:“所以拒绝了?”
重五为难:“您一向不喜以权势压人...”所以他去找人沟通时没说买家是三殿下。
周行川又哼了声:“罢了,此事日后再说,你进来吧,喝口茶水。”
重五跟着他进去。
马车上的东西在他们两人说话期间,几人动作迅速也已搬抬进来,就放在院子里。
周行川看了眼,忽然问答:“那里边该不会是五千两?”
“是些别的东西,那五千两银票用钱匣子装着也放在里边。”重五还没有笨到带着五千两现银招摇过市。
“拿出来。”
“是。”
东西都是他安排人装的,哪一箱放了哪些物品他都知道,重五走到其中一箱面前,开了锁,从里掏出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红木匣子。
第34章
重五把钱匣子从箱子里翻了出来, 又转手递给周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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