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在撩我(50)
第62章 苏虞一
三更半夜,静谧小院的主人仆从早已休息,忽然间一道重重的嗓音徒然升起,破口大骂道:“柴子然,你个混账东西,你阿哥来寻你被草寇劫走了,你居然睡得跟死猪一般,你给我滚起来。”
柴子然本就没睡熟,蓦然睁开眸子,他好像看见他阿哥黑面煞星拿着白脸胖星的杀猪刀追了他九十九里,激动地滚下了床榻,开门冲了出去。
柴子皓迎面走来,四周的灯火摇曳,把他照得跟从地狱爬出的小鬼一般,满脸火红。柴子然激动地跑去抱着他阿哥的大腿:“阿哥,我好想你啊!你可算是跑出来了。”
柴子皓听到阿弟说想自己,心里的高兴还未表现到脸上,便听到这混账小子的下一句,气得一掌拍在他头顶:“混账犊子,你居然没想过要救我。”
“我有啊!”柴子然被打得眼泪汪汪:“我们把八仙过海的草都快扒光了。”
“混账!”柴子皓一记板栗敲在他头上:“我被关的地方不是八仙过海,你拔八仙过海的草有屁用。”
“那是何处?”墨九君领着随影随书从黑夜中徐徐走来,胸前的狼头在月夜下龇牙咧嘴,看得柴子皓脸色阴沉:“九君公子,这里可是我们柴家的小院,你虽是皇亲贵胄,可也不能半夜三更硬闯。”
“柴子然是我的师爷,他的兄长不见了,我自然得替他寻回来,并且抓住绑架朝廷命官的大胆狂徒。”墨九君眸光神色不变,看着柴子然道:“子然师爷觉得呢?”
“对对对。”柴子然捅了捅他阿哥的肩膀,狗腿地笑道:“阿哥失踪,九君公子出了很大的力气寻人的。”其实,都是墨九君派人去找的。
柴子皓看着墨九君的脸色仍没有好看半分,拱手道:“如此,还得多谢九君公子了。”顿了顿:“虽然你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凉凉地瞥了眼柴子然:“但我阿弟还是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子皓在此给九君公子赔不是了。”
柴子然面色尴尬,默默地退后了两步,此处明争暗斗,只适合上进派,不适合他这样的败家子。夜深露重,他还是回去睡觉好。
柴子皓拉着他的后领子,把他往前提了提,冷冷地道:“给九君公子赔不是。”
柴子然狗腿地弯腰作揖:“多谢九君公子帮忙……哎呦……”捂住头,含泪道:“子然给九君公子赔不是了。”
“嗯!”柴子皓铁青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再度朝墨九君拱手道:“阿然年少不成器,待我带他回京都定好好收拾他一番,管教好了,再登门赔罪。”言为之意是,若是管教不好,对不起,我们不会踏入你家的门槛。
墨九君眸光一闪,拽住柴子然的袖子,道:“我并不觉得阿然给我添麻烦了,相反,他还帮了我很多的忙。这师爷做得甚好!”
“他一个小小的败家子哪里懂得做什么师爷,我这就带他回信悟侯府,把他看管起来,三年五载不让他出门。”
“哈?为什么?”柴子然双目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听我的就是了。”柴子皓拿出信悟侯当家人的风范,提着柴子然的后领子,眸光瞪向墨九君拽着他阿弟的大掌,恨不得一刀就跺了。
柴子然看两人箭弩拔张,一人拽着他的后领子,一人抓着他的胳膊,眸光四射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吞下一口压惊唾液,比了比两人差不多的身板,万一打起来了,他肯定是要拉架的。
他无需担忧墨九君,但他担忧肯定会被打死的柴子皓,他这个做阿弟的,肯定也是凶多吉少。蹲身抱着他阿哥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阿哥,你打不过他的,不要冲动啊!我们信悟侯府不能没有你,若是没了你,还不如没了我,你忍心我替你挡刀子吗?”
柴子皓觉着这辈子他最丢人的,不是顶着一个庶子的身份,被那些文官耻笑,而是他阿爹去得早,留了个混账的阿弟给他。拽着他的领子,怒道:“你给我滚起来。”
柴子然站到他面前一脸欣喜:“阿哥,你懂得就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忍就忍啊!”
“忍你的头。”柴子皓赏了他一记板栗,脸色越发地不好了,朝墨九君道:“九君公子,让你见笑了。”
墨九君笑道:“没事,我习惯了。”
柴子然脸色不太好:“我为的都是谁啊!”
“顾好你自己吧!”柴子皓刚从草寇窝出来,心已经疲惫不堪,又被不成器的混账阿弟气了气,也无暇顾及太多,朝墨九君道:“我在草寇窝都是被蒙着眼睛,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偶尔会听到铜铃的响声,极其不规律,像是被风吹的。”
柴子然与墨九君对视一刻,异口同声道:“胡同小巷。”
敌人故意泄露踪迹,墨九君等人再浩浩荡荡赶去胡同小巷时,又是人去楼空。这会儿,草寇连一点点木碎渣子都不曾留下,连街头小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被胆大妄为的草寇如此挑衅,墨九君当即书信一封,让人连夜送给鸿门将军。夜黑风高,黑漆漆的大街上只有几盏孤灯在随风摇曳。
柴子然站在胡同小巷外,见墨九君毫无收获,丝毫不意外,笑嘻嘻道:“九君公子有没有兴趣到处走走?小人愿意作陪。”
墨九君自然应允,两人屏退了左右,走往黑漆漆的苏虞江边。几朵顽皮的乌云罩住了幽月,缓缓流动的江水如一趟死水一般。
柴子然捻了捻耳旁的鬓发,笑道:“我年幼住在这苏虞江时,听我阿娘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苏虞的美丽女子嫁了个豪门高官的故事,年幼时我尚且不太懂那女子明明不想为而为之,现在好像懂了。”
墨九君停下脚步,轻问道:“如何不想为?”柴子然的阿娘,就叫苏虞。
“年幼的苏虞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可惜投错了胎,一出生她的家就没了。她阿娘跪在地上求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勇敢地活着,活到儿孙满堂,活到忘记她这个当娘的。苏虞一直记着她阿娘的话,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忘记所有的一切。她被阿娘的朋友收养,有最好的夫子教学问,跟最棒的琴师学弹琴。活到十八岁,名满苏虞县。”
“当年的苏虞县还不叫这个名字,因被八仙过海困在一处,便叫做八仙县。苏虞一曲惊天地,引来无数狂蜂浪蝶跨越八仙过海求娶,可她只中意一人。其实说,是苏虞中意那人,还不如说是她养父中意那人。”
“那是一个大官,生得虎背熊腰,看着老实巴交,一说话就满嘴荤段子,大官喜欢苏虞的美貌,喜欢苏虞的满腹学问,喜欢苏虞的琴弦。可苏虞并不喜欢他,其实她是不喜欢当官的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冬雪纷飞的季节,没人问苏虞喜欢不喜欢,也没有管苏虞乐意不乐意,她被绑上了花架,一边哭一边抬入了大官的府邸。”
“大官待她很好,没有通房小妾,成亲之夜也没有强迫她,给了她天下所有女人想要的荣华与宠爱,可苏虞还是不稀罕,逃婚了三次,被捉了三次回来。到了第四次,苏虞回苏虞县娘家的时候,跳了苏虞江,被救起时,浑身战栗地求大官放过她。”
“大官妥协了,但她养父并不愿意妥协,用了□□让两人圆房。苏虞失了清白,被养育多年的养父以死相逼,只得留在大官身边。大官待她一日比一日好,她却一日比一日忧心。直到有一日,大官娶了小妾,并生了庶长子和庶长女,并渐渐与她疏远了。”
“庶长子与长女生下来的那个夜晚,她院子那盆昙花忽然开了,她寻了初为人父的丈夫谈了很多。她一家都是朝廷重犯,亲爹亲娘被朝廷处死,养父为了让她不被发现,千辛万苦寻了个好女婿保护她。可天下没有不透墙的风,事实总有一日会被人知晓,到那时,谁也保不住她,而她也连累了他们。丈夫,还有丈夫的孩子们。”
“苏虞本想离开大官,独自一人远走他乡,大官却执意要她留下,为了她还欲辞掉官职,只是当今圣上不允。大官帮圣上出谋划策打江山,往昔的情分在,也不怕忽然来一道圣旨,赐死他们全家,便过起了臣子领俸禄不早朝的舒坦日子。”
柴子然抬头看向天边黑压压的云彩,笑道:“他们一家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苏虞还给大官生了个儿子,一家六口,幸福快乐。”
即使是夏季,江边的凉风仍冷得能刺痛骨髓。墨九君默了一会儿,问:“苏虞跟他的孩子说过什么话吗?”
柴子然把目光投向黑压压的江水,话音有些颤抖:“她曾对她年幼的孩子说‘若是有一日阿娘死去了,你不要忧伤,亦不要难过,这都是命。娘有了你,便是儿孙满堂了。’”顿了顿,他语态轻快道:“幸好,他们一家人很幸福。”哽咽道:“都还活着。”
第63章 苏虞二
柴子然在苏虞江吹了一夜的凉风,忽然睁眼看了看天边的鱼肚白,又侧头看了看借胳膊给他枕着的墨九君,脑子有些沉,思路有些弯。
墨九君忽然扶起席地而坐的他,大步走了两步,回头问:“你还不走?”
苏虞江边不少小老百姓出来赶集买东西,特意走近了看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柴子然这才惊觉有几个生面孔的路人看自己的眼神透着暧昧,忽而想到他刚靠着墨九君的姿势不太对,恐怕会让人臆想飞飞,张口朝墨九君道:“你……莫要多想。”
话一出,柴子然便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墨九君什么都没说,如此叮嘱人家,怕人家是以为自己多想了。
墨九君眸子含笑,道:“嗯!如你所愿。”
柴子然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我想多了。”
柴子然:“……”
跟着墨九君屁股后面,渐步渐行,柴子然又有些恍惚,从前都是墨九君跟着他跑的,什么时候两人的位置换了。
枯坐一晚上的两人除了谈论了一个故事,并没有多余的话题,回家的路途两人一前一后更是没有话题。柴子然好几次想张嘴,解释昨晚那个故事真的是听来的,见墨九君闭口不谈,便蔫蔫地跟着。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的蠢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
柴子然走着走着,感到身前的黑色肉墙停了,他装作失魂的样子撞了上去,摸了摸鼻子,痛呼道:“墨九君,你作甚停下?撞歪了我好看高挺的鼻子,你赔得起吗?”
墨九君脊背一侧,让出一条路给他:“你家到了。”
柴子然脸色一红,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家的小院,虽说有些话不说比说了好,可他还是说了一句:“我刚在梦游……”
墨九君认真脸道:“我也是。”
柴子然心一松,正想赞美这小子上道,忽听院内一掌‘啪’地脆响传出,一人呵斥道:“你说,究竟是谁?”
柴子然心肝一跳,直撞向紧闭的大门。大门没有上锁,一撞便开。柴嫣然捂住脸颊跌倒在地的倩影让柴子然心头一痛,他呼哧呼哧冲来护在阿姐身前,瞪着柴子皓:“有何事,你打我便好,你打我阿姐作甚?”
“好好好。我打死你。”柴子皓双目赤红,一脚重重地朝柴子然膝盖踢来。后领忽然被人一提,他转头怒道:“九君公子莫不是狗抓耗子了,你管我信悟侯府的家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