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在撩我(57)
柴子然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猪呢!”
远航默默地低头看了眼公子脚步的几个空碗,默默地喝起自己手里的白粥。
半个时辰后,随影领着几个衙役出现在牢房,恭敬地同柴子然行了一礼。柴子然道:“你莫要与我客套,老子心情不好,若不让你家九君公子哄一哄我,休想让我踏出这牢房半步。”他躺在干净的稻草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横竖这里能吃饱皇粮,公子我就在这里住着不走了。”
“公子,要不……”远航小心翼翼地劝道:“您还是……”
柴子然打了哈欠,道:“拒绝。”
远航低头不敢再言。
随影道:“子然公子,有个贵人要见你。”
“大长公主?”柴子然摆手道:“不见。”
“非也!”随影不善言辞,可也不打算与柴子然过多浪费嘴舌,直接命人把他绑了。柴子然敌不过绑他的都是练家子,气得脸都绿了,骂道:“随影,你个混账,老子可是你家公子的贴身师爷,很贴身很贴身那种。你居然敢绑我”
回答柴子然的随影,直接用一块白布塞到他嘴巴,颇有自豪道:“这世间总是安静了片刻!”
柴子然双目圆瞪,恨不得咬下他几块肉。
琉璃宫灯绕,明黄纱衣缠,虽是县衙后院,布置得却如皇宫大院。几个穿着明艳宫装的少女站在主位两侧,手捧轻茶,面如桃花,身如迎柳,看的人本该心旷神怡,还能调戏一二;可这几日偏偏面色淡漠,眸光严肃,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如此美人,不敢恭维。
随影绑了柴子然便退下了,临走前还善意地给他松绑,并递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提醒眼神。
面色严肃的美人见柴子然站得笔直,眉头轻皱。柴子然心里一个激灵,忙跪到在地,目露惶恐,时隔多年,他仍然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父母双双离世,死因不详,因为他这个儿子从未见过他们的尸体,据说是圣上怜惜父母,把他们一同葬了,真相如何,柴子然时至今日仍不得而知,唯一能确认的是,与当今圣上脱不了干系。
脑子浑浑噩噩间,一群内宦涌入,各站其位,规矩严明。半刻钟后,一人被众星拱月般走来,目如虎,脸如刀刻,不怒而威,不言让人畏惧。身袭一身黑衣,胸头挂在一只栩栩如生的穷奇,每走一步,穷奇仿佛能跳一步。
满屋子的人跪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子然低头融入人群,但他跪在大厅正中央,最引人注目。
圣上落座后,道:“都起吧!”
柴子然犹豫了半刻,起了身,见圣上身旁站着的墨九君和大长公主皆盯着他看,心里叹了一口气,该来的一个都跑不了。
“阿然,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圣上看向柴子然笑得温和,只是隐藏在笑容下的是什么唯有圣上一人知晓。
柴子然低头惶恐道:“草民污了圣上的眼睛,还望圣上赐罪。”
“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罪不罪的,听说你书童犯了事儿,你连夜去看他,被当做贼关了起来,现在放出来,心里定是怕极了。”大长公主笑看兄长:“不如让阿然回去休息休息吧!”
圣上敛了敛眉,正想说话。柴子然猛地跪地,喊道:“草民有冤屈,请圣上做主!”
大长公主目光顿时一寒。
第71章 谋杀八
静谧的厅堂静了半刻,圣上淡淡地开口:“阿君,你以为呢?”
大长公主面色一喜,满心期盼地看着儿子,虽然他们母子情分生疏了不少,总归是亲母子,她相信墨九君,不料,她儿却说:“全凭圣上做主!”
仿佛有一道霹雳雷霆砸到大长公主的脑袋,她浑身颤了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阿君,你……”
圣上默了一会儿,看着柴子然故作镇定的脸,蹙了蹙眉:“你且说吧!”
柴子然额头冒出了几颗冷汗:“求圣上替我书童远航伸冤,他并非……”
“阿然。”圣上淡淡地打断了柴子然的话,伸手捧了一杯香茗,浅浅地尝了尝:“你且告诉朕,远航是否是前朝遗留下的血脉。若他是,你们信悟侯府乃是遭奸人蒙蔽,情有可原;若他不是……”他的话语忽然变得冰冷:“那前朝公主之子又在何处?”
柴子然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圣上眼眸锁在柴子然身上,问:“他究竟是与不是呢?”
忽然“砰”地一声脆响,圣上手中的香茗摔倒在地,水带瓷片碎渣洒了一地。
大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眼梢瞧见墨九君暗暗握住的大手,眉心一拧,本能地欲握住儿子的手。墨九君朝旁边站了一站,躲开了她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大长公主忽然想起洪鸣旭临死前说的话,明知不可信,心中却慌张不已。
柴子然跪在地上,浑身一动不动,额头的冷汗滴落到冰冷的玉石板上。半响,他抬起头,抚走额头的冷汗,笑出一排闪亮的白牙:“远航是我的书童,他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并非是什么前朝余孽。”
普普通通的辩解,让静谧的四周更加静谧,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传了进来。琉璃灯盏发出耀眼的光彩,让柴子然的笑添了三分灿烂。
圣上蹙眉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必姑息……”话语一顿,眸光一闪,看着忽然行至柴子然身旁的墨九君。见他跪下,腰杆却挺得笔直:“阿君,你这是作甚?”
大长公主惊呼:“阿君,你快回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墨九君脸色平静:“做我该做之事!”
“墨九君,你或许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听你阿娘和你舅舅的话就对了。”柴子然吞咽了一口唾液,推了推他的手:“你赶紧起来吧!咱俩不熟,断绝关系很多年了。”
墨九君转头,咧嘴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带我去摘桃子。”
柴子然愣了愣,问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此生最在乎之人。”
无数的目光盯着他们,有疑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着急的,有好奇的。也许有些话,这个时候说不太合适,可柴子然怕不说,就在也没有机会了,顿了顿,眸光真挚道:“墨九君,对不起,我在你阿爹去世时说很多话伤你的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墨九君的嘴角抬了抬:“阿然,你无需致歉,若我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四目相对,他们的眸光只剩下彼此了。
开国将军夫妇双双离世后,柴子然便得到圣上的“照拂”,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沦落成一只人人喊打的“柴犬”。他一边忧心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连累家人,一边害怕年少最好的朋友墨九君因为与他交好,会被他舅舅厌弃。
柴子然夜不能寐时,便想出了断绝关系这一招。他与信悟侯府连根,关系不能说断就断,可他与墨九君的情谊,却被他亲手砍断了。
据说墨九君的阿爹驸马爷因勾搭上了一个青楼妓子,连夜带着妓子私奔了,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很快就被大长公主截了下来。听说,驸马爷死也要和妓子死在一起,双双殉情了。虽然驸马爷百般不好,可终归是大长公主的丈夫,大长公主念及旧情,给他办了一场隆重的丧礼。
那是一个春和日丽的清晨,两个白灯笼挂在大长公主府邸门前。柴子然前来吊丧,他还未行至大门,门童恭敬地欲请他入内,可他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表示不愿意进去。
门童只得禀告了墨九君。
墨九君出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嘴唇是白的,脸色是青的,好像生病了。可柴子然说:“你怎么一副随你阿爹的样子,是准备去了吗?”
眼泪流到墨九君的眼眶,被他逼了回去,见到最亲密的好友,他呜咽地喊道:“阿然。”
柴子然说:“你别哭啊!晦气!”见墨九君伸出手走来,柴子然皱眉喝住他:“你别过来,晦气会跑到我身上来的。”
墨九君呆呆地定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不敢说出什么话来。
柴子然又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你,以前我觉得你有个英俊能写诗的阿爹十分地了不起。”他耸了耸肩膀:“好吧!其实我现在也这么认为。可是你阿爹走了,你再也没有了不起的阿爹了。”他吊儿郎当地转身就走:“咱们也不要做什么朋友了,无聊!”
两行清泪挂在墨九君瘦弱的脸庞,他忽然铆足了劲儿冲出去,用一双小胳膊圈住柴子然的小肥腰,哭嚎道:“阿然,不要,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
柴子然的小身板僵硬了一刻,随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把墨九君推到在地,瞪他:“墨九君,你真烦,你不要找我做朋友了,我不稀罕你,你以为你是谁。”
“阿然,你不要走。”墨九君眼见柴子然抬步要跑,爬着拽着他的裤子,哭喊道:“阿然,你不要走,不要。”
从未在柴子然面前哭过的墨九君,头一回哭,他的泪水稀里哗啦地滑落到柴子然的华服,哭得柴子然的心颤颠颠的。
柴子然低头看他哭了一会儿,猛地又推了他一把,墨九君的身体因过度悲伤羸弱不已,被柴子然的这一推便倒在地上,仰头泣不成音:“阿然,你不要走。”
柴子然一动不动,见他的泪越来越汹涌,脸上漠然的神情便无法再维持,他噗通地跪到墨九君面前,哭喊:“墨九君,我求求你了,我讨厌你,你别来烦我,我最讨厌你了。”
静谧的厅堂,金碧辉煌,明明挤满了身穿华衣的人,四周却静得如落针可闻。
圣上威严的眸光放到柴子然身上,淡漠的脸写满了君王的无情:“开国将军与朕乃是兄弟,朕念在你父亲的情分,给了你机会,你既然不肯要,休要怪朕无情。”
“圣上。”墨九君连膝挪了两步,双目如炬地看着他,丝毫不畏惧:“您真的念了与开国将军的兄弟情了吗?”
圣上瞪圆了虎眸,沉声道:“阿君,你这是何意?”
大长公主浑身一颤,跪倒在墨九君身旁,恭敬道:“圣上!阿君不过是个孩子,他的话皆没有任何意思,请圣上明鉴。”
墨九君脸色的神情淡漠:“臣说的意思是,你杀了阿然的父母,难道还要杀他们唯一的孩子吗?”
“阿君……”大长公主脸色大变,正想以母亲的身份呵斥,让他与舅舅道歉,谁知圣上已然大怒,浑身冒出森森的寒气,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的几案,怒道:“混账东西!”
大长公主心暗道:“晚了。”爬至兄长面前,哭喊道:“阿兄,您饶了阿君吧!他年纪小不懂事。”
“哼!年纪小。”圣上满脸怒容,威严的眸子扫在墨九君身上:“你向他求情,你问问他,他可是领情了。”
大长公主心头一跳,回头急巴巴地喊道:“阿君,你快向你舅舅求情。”见墨九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心里哇啦啦地凉了凉。
柴子然笑嘻嘻地撞了撞墨九君的胳膊:“要不,你还是……听你阿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