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4)
谁料那老头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他低头擦了把眼泪,跟我说:“陛下,老奴是德保,跟在陛下`身边伺候快有二十余年了。”
那我不是也有二十多岁了?
我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他,突然又问他:“你会骑马吗?”
那老头儿被问得一愣,傻乎乎的答:“老奴不会骑马。”
我重新躺回去,有些失望。
这时候门被推开,那疯子又来了,还带了一群人过来。
那疯子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会儿,问我:“饿了吗?”
我这才想起来揉了揉肚子,瘪的。
疯子招手让人端上来一盘糕点,我凑过去一看,“枣泥糕!”
那疯子捏了一块拿在手里逗我,“想吃吗?”
我没出息的拼命点头,“想吃!”
那疯子勾了勾嘴角,把手里的枣泥糕塞进我嘴里。我好久没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就给吞了下去。
那枣泥糕入口绵软甜而不腻,好吃极了。我吃完之后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想要,他又喂了我一个,然后突然严厉地跟我说:“我喂的东西可以吃,但是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知道吗?”
我心急地想吃糕点,不耐烦的点点头,他却还要继续啰嗦:“要听话,不然会挨揍的,懂吗?”
我彻底不耐烦了,扯了扯他袖子张大嘴示意他,“我还要吃!”
他这次却没有动,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这时便有一个好看的姐姐走过来,雪白而修长的手指捏了块枣泥糕喂我。
我乖乖的凑过去张开嘴,可是还没等把糕点吃进嘴里屁股便是火辣辣的一疼。我尖叫一声捂着屁股回头看过去,发现那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藤条在手里,此时扬起手又给了我一下。
我疼得整个人都在床上打了个挺,那疯子打人可比之前那小太监疼多了。
我最怕藤条这东西,吓得要死拼了命的往床角躲,吼他:“你发什么疯!为什么打我!”
那疯子手里拿着藤条阴沉着脸,“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吃了就是这个下场。”
他说完,又朝我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我被他圈在床角躲都没地方躲,生生的挨了好多下,哭着捂着脑袋喊救命,可是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恭敬而沉默地低着头,那个脸邹巴巴的老头也在人群里,此时正在低头偷偷地抹眼泪。
我只好干巴巴的闭上嘴,之后就算身上再疼也不喊了。
后来我哭得脑袋发昏,中间他又让人来喂我吃东西,我不长记性又张嘴去接,结果身上又挨了好多下。
最后疼得我眼泪都要流干了,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这时候有人再来喂我吃东西我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
那疯子这才终于满意,“这回知道长记性了?”
我闭上眼不想理他。
他像是去擦了擦手,然后又拿了个东西递到我嘴边,“好了不闹你了,吃吧。”
我抿着嘴不肯张开。
“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起来吃晚膳。”
他拿糕点在我嘴上碰了碰,“宝华楼做的,你最爱吃的。”
我不肯理他干脆把脸埋在了被子里,顺便把新流出来的眼泪也在被子上擦干净,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要吃枣泥糕。
我真的,再也不想吃枣泥糕了。
13.
将近年关,那疯子也变得忙碌起来,整日在书房里接见大臣,有时候也会带上我,我也因此越来越常见到那只狐狸。
有时候疯子有事出去剩我跟狐狸单独在书房,狐狸就总要过来逗逗我。
“陛下,您是真不记得微臣了?”
我一把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不记得。”
“你再想想?”
我扭过头,“记不得。”
他又凑过来,“陛下再好好想想,要是想起来了,微臣就告诉陛下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说话说一半,连忙回过头去问他:“什么秘密?”
他狭长的狐狸眼睛一眯,跟我卖起官司来,“那要看陛下还记不记得臣。”
我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跟他说:“你叫齐容。”
那狐狸摇摇头,“陛下休想糊弄微臣,臣早就跟陛下说过臣的名字,这个不算。”
见那狐狸不上当,我只好真的努力在我那灌了米糊糊的脑袋里搜刮起来。
齐容齐容齐容……
我绞尽脑汁,头也开始越来越疼。我不肯放弃,强忍着痛继续回想,好半天,不知道从脑子里哪一个角落突然蹦出来一句:“那年殿试,是朕亲自点你做的状元。”
那狐狸眼睛登时亮了,“没错!”
我抬头看着他,又补了一句,“其实你文章做得狗屁不是。”
狐狸笑了,还笑得洋洋得意的,“陛下说得正是,但要知道微臣的能耐可不在这做文章上。”
我见他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谁料心口突然一阵剧痛,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那狐狸拿手帕帮我接了,还仔细帮我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最后叹了口气,“算了,陛下别想了。”
我哆哆嗦嗦的抓住他的手腕,还惦记着问他:“那天大的秘密呢?”
那狐狸却摇摇头怎么都不肯说了。
我气得直翻白眼,决定再也不要理他。我白白吐了口血,最后什么八卦都没听到,那狐狸真是可恶至极!
14.
最近的雪好像特别多,宫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我却不关心那些,只想着每日去花园的雪堆里疯玩。
花园后头还有一片梅林,这阵子雪下得厉害,那梅花反倒开得越来越好。我瞧见树梢上一支梅花开得格外好看,便爬上去打算摘下来拿回去插在瓶子里。
等我爬到最高处了才发现那梅花树真的很高,往外一瞧能看到整座皇城被层层宫墙环绕着,可是再往远了看,却什么模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从来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边关是不是真的很远?
我忍不住扶着树干站起来还想往远处看,下面德保却吵得厉害,“陛下您快下来吧!老奴求求您了!”
“你不要吵,等我一会儿也给你折一枝!”
我不耐烦的朝下面喊,可是一低头却发现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全都紧张兮兮的往上看。
我一时犯了难,这可要折多少才够?
正出神着,脚底下却不小心踩到了树枝上的积雪,还未等我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完了,这回不得摔断脖子。
下一刻却觉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扯进一个怀里。那疯子搂着我足尖在树枝间迅速地点了点,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
“你会飞!”
“你找死!”
我们两个同时激动的开了口,随后都是一愣。
我这才发现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头顶上还落了朵梅花,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我刚想嘲笑他,却发现他衣服也有些乱了,领口微微敞开着,一刻挂坠掉了出来。
我立即眼疾手快的揪住那个玉坠骂他:“你个小贼!偷我东西!”
他愣了,低头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复杂,“你说这是你的东西?”
我理直气壮的指给他看,“我一直贴身带着的,怎么不是我的东西。我说怎么后来不见了,原来是在你这里!”
那玉坠圆圆滚滚,雪白雪白的,上面不带一丝杂痕,被这人偷拿了过去,大概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我心中来气,拽着那坠子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那疯子沉默的盯着那坠子看了很久,久到我的手都酸了,他才缓慢地抬手将它解了下来,戴在我的脖子上。
他低垂着眉眼,仔仔细细的将它系好了,才低声跟我说:“这回别再弄丢了。”
说完又朝我笑了笑,“要是这个也丢了,我可再也没有多的了。”
不知为什么他笑得我有些难过,心下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我冤枉他?
我开口刚要说些什么,这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打断我,“国公大人,墨将军求见!”
说完又补了句,“墨将军刚从雁城赶回来,现在正在书房等您。”
墨将军?
这个名字从来没听过,我有些好奇想让疯子也带我去瞧瞧,一回头却发现那疯子刚才还好好的,如今却已经变了脸色,他不去理那下人,反而阴沉着脸盯着我。
我怎么了我?
我还想问他两句,他却冷硬地挥了挥手,命令他的部下:“把他带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还没等我反驳两句,就已经被他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部下带走了。
所以说疯子就是疯子,一言不合就发脾气。
15.
很快就过了新年,新年过了没几天又到了元宵节。
之前疯子说元宵节要领我去看闹灯会的,只不过后来也没再提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不敢主动去问他,却偷偷让德保帮我把出宫要穿的衣服都装进个小包袱里随身带着,做好随时可以都出发的准备。
也许是我太期待了,临近元宵节那几天反倒生了病,等我病好了元宵节都已经过去了。
我只好让德保又把小包袱收了起来,一个人蹲在宫殿的小院里无精打采的拿个树枝戳着雪玩。按理说这院子里雪这么厚,我说什么都该堆个大雪球的。只是我最近精神不是很好,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力气。年前还能爬个高上个树来着,现在走几步梯子都恨不得喘一喘。
我忽然觉得有点怕,这才老了一岁就差这么多,要是再过几年可怎么办?
正在我惶恐焦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师弟?”
我抬起头来,看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高大威武,他的影子几乎把我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我左右看看,发现平时守在四周的人不知何时全都不见了,我只好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他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永延,真的是你!”
他揽着我的肩打量着我,最后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他的手又大又重,在我头上拍了几下把我头发都弄乱了,我却意外的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莫名熟悉。
于是我问他:“你认识我?我认识你?”
那人顿了顿,然后耐心跟我解释:“我是你墨羽大哥,你叫我师兄都叫了十几年,怎么如今把我也给忘了呢。”
我努力回想,觉着墨羽这个名字虽然陌生,师兄这个称呼倒是有点熟悉。
随后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他:“你就是那个墨将军?”
他一怔,随后笑了,“对,这么叫也没错。”
我不禁有些得意,“那疯子之前不让我见你,今天还不是让我给见到了!”
听我提到疯子,那墨将军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最后问我:“少铮他……对你好吗?”
好个屁!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如今终于有人来问我了,我忍不住一股脑的告起状来,“他把我关起来让人欺负我,他还总吓我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