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8)
“永延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我心中莫名,“我没有走呀?”
他却不理我,依旧紧紧的抱着我,好像生怕我真的会随时走掉一样。
我本来是要推开他的,现在看他难过,伸出去的手不得不改为拍拍他的头。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圈都是红红的,我不由问他:“是谁欺负你啦?”
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我便看着他等他回答我。
等着等着,我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他:“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变得有些糊涂:“我是谁呀?”
我本来想让这个人告诉我的,没想到他像傻了一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怎么都没能发出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跑了进来跪在他面前。
“将军,薛神医找到了!”
29.
薛神医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爷爷,他来了之后只看了我一眼就连连摇头说:“救不了救不了。”
直到那个人给他跪下,他才捏捏胡子说:“也许也不是不行。”
那个人焦急的问他:“师叔是说忘川的毒可以解吗?”
山羊胡子爷爷唉声叹气,“解不解不好说,姑且试一试。”
然后又指了指我,“反正不试试的话,这小子早晚都是个死。”
我有些不乐意,他却又过来捏我的脸,“小东西,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我身上没力气躲不开,只好任由他逗弄我,最可气的是那个人仿佛也同他一伙的,也不说来帮我。
气死我了。
后来他们搬来一个浴桶,里面黑乎乎的,下面还摆了些烧着的木炭。
那个人过来抱我想把我放进去,我吓得立马紧紧抓住他的袖子问他:“你们要煮了我吗?”
他顿了顿,然后不顾我挣扎把我放进去,安置妥了才跟我说:“永延,师叔这是在为你解毒。”
那山羊胡子爷爷这时在旁边搭腔:“对,就是要煮了你,煮个整整七天就可以出锅了。”
我瘪瘪嘴刚要哭,那个人忍不住说了句:“师叔,不要逗他了。”
那老头终于不再戏弄我,却转身拿来好多根针要扎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长长的针又惊又怕,可是那个人把我紧紧的禁锢在怀里,我躲闪不开只能任由那老头把我的脑袋扎成个刺猬。
那老头扎完之后跟那个人说:“过些时辰这药浴起效了,就是钻心刺骨之痛。你要记得用内力护好他的心脉,不然他可能要熬不住,到时候可就连我也救不回来了。”
30.
我泡澡泡得昏昏沉沉,连那老头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那个人正抱着我紧紧的抿着唇,神情像是无比紧张,我想问问他在怕什么,谁料一张嘴却变成一声惨叫。
疼痛突然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太疼了,那些疼痛几乎要把我身体每一寸都撕碎。
我挣扎着想爬出浴桶,却被身后那人死死的锁在原处动弹不得。
“好疼!我好疼!放开我!让我出去!”
我喊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作用,身后那人紧紧的搂着我,对我说:“永延,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根本就没有很快就好,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快要被那疼痛逼疯。过了一会儿突然胸口一痛,一口气喘不过来呕出一口血来。
那个人来帮我擦脸,我听到他跟我说:“永延再忍一忍,把毒血全都逼出来就好了。”
我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痛得迷迷糊糊只知道下意识求救:“父皇,母后,皇兄……快来救救我……”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我,我痛得近乎绝望,一声尖利的呼喊不由脱口而出:“墨将军救我!”
身后抱着我的人身子猛地僵了僵,我趁机些许挣脱开,朝他揽着我的手臂张嘴就咬了上去。
我实在太疼了,像疯了一样死命地咬紧牙关,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将身体里的疼痛发泄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稍清醒一些,抬眼看到那个人脸上全是冷汗,却目光深深地看着我。
我一走神,便松开了嘴。
他像是并没有生气,还拿着帕子动作有些笨拙地擦我唇边的血,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将手掌轻轻抵在我后背。
紧接着我便感到周身都被一股暖流包裹住,连疼痛都没那么明显了。
我抬头想去看他,他却亲了亲我的眼睛不让我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对我说:“你没有喊过我的名字。”
我没有听懂,“什么?”
“我听了很久,你连德保的名字都喊了两遍,唯独没有喊过我。”
我听得心中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搂着我自顾自的说下去:“就算你不再信我也没关系,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其实不大听得懂他在说什么,身上这时候又暖呼呼的,我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肩膀上开始打瞌睡。
临睡过去之前隐约看到他的胳膊还在流血,我想问问他疼不疼,可是还没等问出口就已经睡着了。
31.
我在浴桶里泡了好多天,每天都疼得要死。
一开始那山羊胡子老头来看我的时候,我还能跟他顶几回嘴。到了后来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后来,我好像睡了很久,睡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一想到睡醒之后还要面临那无穷无尽的疼痛,我宁可这样一直睡着。
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吵我,我越是想睡,那个声音越是锲而不舍。
最后我不得不睁开眼,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天光大亮,此时一束阳光正好落在我身上。
我睁开眼,听到那个声音还在说着:“永延,不能再睡了,你都睡很久了。”
我此时人仿佛还不大清醒,下意识就抬手去寻脖子上的挂坠,却发现脖子上面空空如也。
“我的挂坠!”
我瞬间一个激灵就醒了,慌乱的四下寻找。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我帮你收起来了,师叔说泡药浴的时候不能戴,等过几天我们出去了就还给你。”
我听到那声音猛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直到我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不由瞬间睁大了双眼。
“你……”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吻,问我:“好些了吗,今天还疼吗?”
我却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只知道怔怔的看着他。
他现在的模样其实算不上好看,事实上还很狼狈。面容憔悴,连脸上新长出来的胡子都没有好好打理,可我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就仿佛,已经有太久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了。
32.
他被我看得莫名,伸手摸摸我的脸,问我:“怎么了?又开始疼了吗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别开了脸。
他只当我在闹别扭,好脾气地哄我:“不开心了?不是不给你吃杏仁糖,再等两天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想吃多少都可以。”
我看着黑黝黝的水面,听他特意放柔了声音跟我说话,只觉得喉头一梗,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直我耳边絮絮地说着什么,我竟从不知他话这样多,等我终于忍不住回头要跟他说些什么,身上却猛然一痛。
毒发得太过突然,以致我毫无招架之力,只来得及下意识闷哼一声咬紧嘴唇。
下一刻却被捏住了下巴不得不张开嘴,耳边他还在焦急地说:“快松开,别咬自己!”
我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几乎又要疯上一场,看到他将手伸过来张口就要咬上去,却又在快要咬到他的一刻生生止了动作。
我看到那条手臂上,此刻竟全是斑驳的伤痕,有几处比较新的,甚至还隐隐泛着血。
体内的疼痛还在肆虐着,可能真的太疼了,以至于我紧紧拽着他的手臂死死地盯着那几处伤痕眼眶止不住发热。
他见我哭了也慌张起来:“永延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我因为疼痛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人也昏昏沉沉,听到他问我,我看着那手臂一时间竟像是不会说其他的话了一般,只一遍遍反复地喊着疼。
就仿佛那些前尘往事也都像此刻身体里毒似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到最后,也就只剩了一个“疼”字。
真的是,太疼了。
33.
药浴泡足七天后终于可以离开那药桶。
我身上没有力气,他把我抱出去,又帮我好好地收拾妥当。我任由他帮我把头发仔仔细细地擦干再拿条缎带束起来,发现如今连这些精细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得很熟练。
很快薛神医过来帮我诊脉,他全程都在绷着脸紧张地盯着薛神医,见薛神医刚松开手便急急地问他:“师叔,毒解了吗?”
薛神医却只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了句:“暂时还死不了。”
他不放心,又追问:“那……忘川之毒可还有残留?”
薛神医不说有也不说没有,看着我哼哼了一声,只肯说:“拿药调理着吧,叫人过来跟我取药!”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他连忙吩咐人跟着去拿药,看样子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着跟我说:“永延,师叔肯这么说应该是没事了!”
我只看着他不说话,渐渐地,他的笑容黯下来。
过了一会儿,重新换上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问我:“永延累不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
我不想去看他此刻的样子,于是干脆点点头闭上眼睛。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34.
薛神医这次像是打定主意在皇宫里住下来,每天都留在太医院那边折磨太医院那些老头子。
他似乎不放心我一个人,整日留在宫殿里陪我,到后来几乎将整个书房都搬了过来。
他处理公事的时候,我就百无聊赖的靠在一旁发呆。过了会儿齐容那狐狸来找他议事,进来后看到我便笑嘻嘻地朝我鞠了个躬,问我:“陛下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微臣?”
我本不想理他,见他执着地在等我答他,才嫌弃地说句:“死狐狸。”
说完便把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齐容那张狐狸脸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齐容也不生气,跟着一起笑眯眯的,“国公大人谬赞了。”
之后他们又说了会儿话,都是一些朝堂之事,我跟着听了一会儿便觉有些乏,不由打了个哈欠。
他立即留意到了,拿热巾子帮我擦了把脸,“困了也别睡,等会儿该吃晚膳了。”
见我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又问我:“要不要先吃些点心,永延想吃什么?”
我这些日子被那些汤药灌得没有胃口,只随声说了句:“随便。”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我:“要不,吃些枣泥糕好不好?”
我不禁抬头看他,见他正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神情里竟然还带了些紧张和期待,不由下意识就点了头。
他立即高兴起来,却偏还要再来问:“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