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140)
周韵音要回去安抚女儿,再准备饭菜送来。
霍震烨走在她身后,见她脚步一顿,也停下脚步:“大嫂有什么话,请说。”
“希望七弟别告诉你大哥。”周韵音侧转身子,清澈双目看向霍震烨,希望他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既然生前没有打扰,死后也不必让他知道。
“大嫂早就知道了。”霍震烨有些吃惊。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朝夕相处,爱慕再如何掩藏在崇敬之中,也瞒不过一个细心的女人。
周韵音轻声叹息,她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但音如其名,说话的时候让人忍不住要细心去听:“我想我们给他留下这最后的体面。”
他们俩心照不宣,谁也不打破这个平稳,这对霍朝宗来说,是无法理解的事,他与何占青只能是知己。
“大嫂放心,我不会说的。”
霍震烨把大嫂送回霍公馆,这才回去。
那些纸人趁着主人睡着了,在大房子里溜达来溜达去,白家小楼只有一层,二楼是阁楼,纸人们不敢靠近,没多少玩耍的地方。
白公馆就不同了,三层楼,十几间房间,还有麻将棋牌室。
霍震烨刚进门,就见三个脑袋一个挨一个的从楼梯上探头看他。
三个纸脑袋突然出现,就是霍震烨也吓了一跳,他点点这三个纸人:“你们也太调皮了,万一是有人来了呢?”
三个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踮脚抬腿排上楼去。
霍震烨跟上去,听见麻将室里摸牌的声音,推门一看,四个纸人有板有眼摸牌洗牌,叠在一起,一张张扔出去。
“你们……还会打麻将?”他有点迟疑,白准连这个也教了?
四个纸人点点头,有一个比划着告诉霍震烨,主人教的。
竹屋里实在太无聊了,白准一缺三,拿纸人凑数,它们三个玩得最好,正在教“穆桂英”怎么打牌。
“穆桂英”头上的钿子拔掉一半,牌桌上堆满了各自筹码,它就快输光了。
嗬,玩的还挺大。
其中一个热情邀请霍震烨也来玩一把,白洞洞的眼睛转来转去,纸人们都都知道,霍先生有钱!
霍震烨皮鞋一缩:“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玩。”
他退出麻将室,还贴心地把门给纸人们关上了。
霍震烨继续往楼上去,他本来给白准安排了一楼的卧室,好方便他进出。
但白准更喜欢三楼,轮椅只要滚到阳台,就能看日出日落。
他自己给自己换了地方,安排纸人们又抬又搬,把整个屋子按他喜欢的样子收拾了一遍。
白准到这个时候还没起来,他趴在床上一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像想把这几天没睡的都给补回来。
霍震烨走进屋子,白准才刚在这屋里睡了一天,就满室的纸竹香气,他深吸一口,然后脱掉衣服,钻进被子。
白准趴在床上背对着他睡,霍震烨把脸埋在他颈上:“我回来了。”
白准半梦半醒,含含混混“唔”了一声。
第104章 符灰水
刘妈一大早就起床了, 她先杀条黑鱼炖汤给大少爷补身子,再给大少奶奶炖燕窝。
阿珍进厨房看刘妈已经忙碌起来,赶紧系上围裙打下手, 往锅里一看:“刘妈,这个炖什么的啊?”
两只小瓷盅隔水蒸着, 大少奶奶只吃一盅燕窝, 这一盅是给谁的?
阿珍刚要打开看看,就被刘妈一巴掌拍掉:“别瞎动, 这是小少爷要的。”
是送给白小姐的。
刘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小少爷昨天来看大少爷,买了好几盒燕盏哦, 说一半送给大少奶奶的,一半让我天天炖一盅, 给他送过去。”
刘妈觉得小少爷是真的长大了, 会疼人了。
“还是那个什么……印尼商人那里买的。”刘妈精心看管这两只炖盅,还给白小姐又做了她喜欢吃的糖蒸酥酪。
阿珍一边做早饭一边问刘妈:“那家里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啊?七少奶奶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刘妈,你不是看过她哥哥吗?长得怎么样啊?”
刘妈又想起白准的模样,她扭头跟这些小姑娘们说:“白小姐就是同他哥哥有那么六七分像, 也是天仙了!”
阿珍笑了, 怪不得七少爷都不回家了。
白公馆离霍公馆只有几条路,刘妈炖好燕窝拎着食盒往白公馆去。
周韵音端着鱼汤上楼, 丈夫右手不能抬,衣食都要人照顾,她进门先皱眉:“都一只手了还看什么书。”
霍朝宗把书阖上:“我是一只手, 又不是一只眼,就算一只眼也能看书。”
周韵英刚要坐到床边喂他喝汤,就见被子拱起来一小块,她掀开一看,女儿拱在爸爸身边,睡得正香。
“这小东西,怎么又过来了。”周韵音替女儿盖好被子,给丈夫喂汤,“刘妈给白公馆送吃的去了。”
“嗯。”
霍朝宗并不热心,周韵音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不急着让老七成亲了?
“那边的事你不用特地过问。”霍朝宗喝了碗汤,又把书翻开,“那个陈秘书,别让他这么早到家里来。”
周韵音收起碗:“我知道,我找借口拖着他呢,刘妈阿珍老赵几个,都是老宅带出来的,平时也不跟人接触,暂时还是可信的。”
霍家能少用人就少用人,就怕有人在身边插钉子,这些事原来是占青在做,如今他不在,就由周韵音做。
“我想在家里设祭,东西都安排好了,老七说,纸扎他亲自来做。”
何占青在老家早就没家人了,无人祭祀,就断了供饭,周韵音这才安排在家中祭奠他,连他原来的那家房间也都保持原样不动。
周韵音不知道白准的存在,霍震烨一口答应要做纸扎,她还觉得有些奇怪,老七虽然是天马行空一些,但怎么还学起这些东西来。
“就让他做吧。”霍朝宗翻过一页书,“反正他也乐意干这个。”
周韵音看丈夫没有想说的意思,也就不探听,列出菜单和要买的香烛锡箔,预备烧给何秘书。
霍震烨在花园里劈竹条,他原来在白家天井里劈,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依旧一根根劈好磨光,放着备用。
白准已经完全歇下来了。
他原来还会因为好玩随手做些什么,城隍庙被烧之前,他还想做个纸雕灯笼,用刀刻出亭台楼阁,罩在灯外,里面层层转动,变化场景和人物。
可他现在就跟懒猫过冬天似的,盖上厚绒毯子,只有太阳好的时候,才偶尔会去院子里转一转。
霍震烨糊纸扎彩,回头就见他在玻璃窗边,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他最近越睡越多了。
“你是属猫的啊?”霍震烨放下纸扎,笑着走到他身边,伸手碰碰他。
白准是精力不济,每到冬天都是如此,只是今年尤胜,好在霍震烨没见过他往年过冬天的样子。
“你管呢。”他懒洋洋打个哈欠。
霍震烨忍不住皱起眉头,白准再懒,吃还是很有精神的,最近除了还爱喝奶茶爱吃奶油点心之外,肉都吃不多了。
“你是不是病了?”霍震烨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他额头,“最近睡得多,荤腥也不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