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沉默的信息素(79)
“什么意思?”宁随远吊起眼梢。
“字面意思。”季珩一手撑到床畔,靠近了他的脸,一字一句的阴沉道:“我不喜欢你玩儿那套‘自我牺牲、任务至上’,我讨厌在你身上看到无我主义,帝国一分钱没给过你们,平白无故的去死,傻么?”
“可是你给我钱了啊。”宁随远认真的回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瞳清亮:“为了你我也应该全力以赴不是吗?”
季珩霍然怔忪。
他心底的某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涌出一些甘甜的泉水来。
“不,为了我你更加应该保护好自己。”他薄唇抿了抿,用力的咬了一下唇角:“总之我不喜欢.不喜欢看到你受伤。”
“那我以后少受点伤就是了。”宁随远笑了一声,将杯子里凉下来的热巧克力一饮而尽:“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这样行吧?”
这话说得,仿佛在哄他季处长一样,季珩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心底愈发的无可奈何。
“你决定的了这些?”他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还能向你求救么?”宁随远晃了晃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一下子开了窍一般,专挑季珩喜欢听的说:“以后我多按1,多求救。”
季珩没脾气了,跌回座椅上,抬手按了按眉心:“算了,拿你没办法。”
“对了,小甘橘怎么了?”宁随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她那天不是回家了么?”
又是另一桩令人无法释怀的事,季珩的嗓音沉了沉:“她在家里被人用枪袭击了。”
“什么?!”宁随远吃了一惊,他重重的把手中的马克杯顿在床头,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凶手呢?!抓到了吗?”
“具体情况不清楚,凶手暂时还没有抓到。”季珩说:“松平已经找城防所去调附近的监控了,应该很快会出结果的,你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枪窟窿的!先躺好!”
宁随远被强行按回病床上,但他仍旧不安极了,追问道:“那小甘橘现在怎么样了?”
季珩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在急救室里没出来。”
“那松平队长和廖鹏一定急死了。”宁随远颓唐的倚在枕头上,喃喃的说道。
“是啊。”季珩轻声说:“这种心情我昨天已经感同身受的体会过了,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宁随远霍然抬眸看向他,眼瞳闪烁。
“所以你就不要再乱动让我担心了。”季珩柔声说:“小甘橘的情况我不会不管的,相信我好吗?”
-
安顿好了宁随远,季珩才又去到急救室。
和他前天等待宁随远的情形一无二致,松平亮和廖鹏都像两尊风化了的化石一样,一个靠在急救室的门边,一个坐在等候的椅子上,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松平亮的头被各种固定用的治疗器械和绷带裹得一层又一层,活像个木乃伊,他坐在那儿抱着头,身上的衣服脏且皱,他也没有功夫去梳洗。
季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松平亮缓缓的抬起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看清季珩的脸,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我错了.”他的嗓音嘶哑的像是砂石:“我真的错了.”
“你没错。”季珩说:“你是城防队的队长,你留下来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我指的不是这个.”松平亮魂不守舍的呢喃着,他用力的攀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头皮也撕扯下来一样:“我不该听裘文端的,不该听姚伟的,我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尽早的都说出来.如果城防队早就提高警惕,不,是所有人如果都早能提高警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他越说越悲哀,握拳开始捶打自己的头。
杨潇和高德扑过去拦住他自残,季珩颦眉叹息:“你现在说还不晚。”
“还不够晚么?”松平亮苦笑一声:“这还不够晚么?”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季珩低声说。
“六区.最近的恶性暴力事件频发。”松平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木然道:“不,不能算是最近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季珩猛然一怔:“三个多月?”
松平亮垂首,他将腰间佩带的个人终端拆下来,慢慢的点开了近端传输:“季处长,您看这个就知道了。”他将一份分析数据的文件传给了季珩,文件的抬头赫然显示着“密级高”的字样。
“起初,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偶然事件。”松平亮咽了一口唾沫,满嘴的铁锈味:“但后来.我们发现月度的犯罪率刷新了过去十年的记录,非常惊人。”
数据传输完成,季珩通过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将数据调出来查看。
松平亮说:“数据统计做出来之后,影响非常的不好,所以姚处长空降六区的当天就把隆书记给免职了。”
难怪那些天季珩都没有看到六区主城的前城委书记,一直都是姚伟在直接统领城防队,原来姚伟一来就将人给罢免了。
起初以为姚伟只是为了彰显态度,杀鸡儆猴,连个接班的人都没找来就那么火急火燎的把人给免职了。
现在看来,姚伟的狂怒也并非是无根可循。
季珩低下头去,仔细的查阅着那些数据分析,发现里面有许多制作详细的电子简报,按照时间顺序拉下来,一目了然。最早的案例发生在三个月前,受害人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Beta女职员,在深夜归家的途中被流浪汉拖进小巷子施暴,受害人运气很好,大声呼救,引来了附近住户的援助,流浪汉施暴未果。
受害者是轻伤且施暴者逃跑的下落不明,故而当时事件被报道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季珩继续往下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内一共发生了六起类似的事件,无外乎是抢劫或者是猥/亵,案情的性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犯案人无一被抓获,城防所只能象征性的呼吁住民夜间少出门,逛街少露富,然后将舆论用力的压下来。
直到上个月的月初,在某娱乐会所闹出了人命。季珩望着案件总结,内容说到不明来由的一群人闯入会所打砸抢,随后演变成了群起斗殴,有人动用了管制刀具和枪械。
“这些案例都发生的很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与预告。犯案人和受害人大多素不相识。犯案手法也很随机,有的只是单纯的撕咬,有的却动用了武器,没有共同点,不符合连环作案的规律。”松平亮说:“于是被我们归类于末日狂欢型的犯罪。”
“犯案人一个都没有被抓到过吗?”季珩皱眉问。
松平亮摇了摇头:“只抓到过一个,就是在百薇会所开枪的那个。”他咬了一下后槽牙道:“唯一被逮住的一个,在城防所里什么也没供出来,拘留当夜就*了。”
“*?!”
“对,若不是及时开启了狄更斯盾的防护,整个城防所都得遭殃。”松平亮苦笑着说:“一群疯子。”
季珩的瞳光微凝。
难道说是因为有这个先例,所以那天裘文端遇上宁随远连脸都没有看清就吓得魂不守舍,直接把狄更斯盾给开启了?
“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觉得这些案件好像都是有关联的。”松平亮说:“姚处长怀疑是宗教活动,怕有窝藏据点,所以才从红灯区开始突击检查。”
宗教活动?
季珩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人统一的发号施令,教唆着一群原本互不相干的人灵活的犯罪,再机敏的逃开,如若被抓住就当场自尽。
而且根据最初的那两个携带全息投影仪的犯罪分子的尸检结果来看,他们似乎生了什么怪病绝症,而通常这样的人也更容易被“永生”之类的宗教言论蛊惑。
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季珩忽然就有点后悔没跟姚伟搞好关系了,他想跟姚伟深入交流一下这件事。可是那臭脾气的家伙怎么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