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做巫师是一种什么体验?(91)
诚然他知道自己这情况是极少数事件,另一边的土地就只会是一块土地,所谓的土地意识也只会是土地意识——和他留存在另一个层面的部分一样,仅仅是无数自由意志的集合体,根本没有自身的独立人格存在。
他知道是一回事,同类相斥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班西出身长大,孕育了班西的神秘,与班西更加息息相关的土地。
他从那块土地的怀抱里抢走了祂的珍宝。
时律既担忧着班西是否会因此被那块土地所排斥,又不可控制地,因为班西与其不可否认又不可分割的关系而品尝到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与此同时,他又像是争抢领地的野兽,决战前的骑士,前所未有的战意盎然。
第74章
如果班西故乡的土地和时律一样会说话, 那她一定会在班西带着时律降落时愤怒地破口大骂狗男男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云云,奈何她只是沉默无言的一块土地,便只好应激反应似的刺激了一下班西的能量循环。
“唔。”班西停下脚步, 蹙起眉心调整了一下呼吸,平稳下摇晃的能量天平。
时隔一年再次踏足自己本应最为熟悉的土地, 他的身体并没有产生相应的熟悉感, 反而有点像是自己初到华国那般,有种海鱼游进淡水河中的无所适从。
好在这块土地的神秘并不活跃, 作为工业革命与现代技术的发源地, 这里的神秘早已不复往日盛况, 甚至能量都怠惰于被巫师所感知操纵,只按照自己的轨道与速度流动。
时律立刻便注意到了班西的异样,的确班西掩饰得很好, 但同类之间某种说不出的联系让他比班西更快地感知到来自另一端气息的侵扰。
这可不就是在他紧绷敏感的备战神经上蹦迪。
时律冷着脸把班西强行揽进怀里,周围或远或近窥探的视线传递出活久见瓜吓掉的震惊情绪,下一秒又被时律毫无顾忌释放出的威压冲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那边。
现世中无法被听见的低吼如雷鸣响彻, 时律的眼睛一瞬间蒙上了一层金色,瞳孔缩起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尖牙利爪威慑每一个觊觎他珍宝的存在。
我的。
他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仗着自己的神秘性高不要脸地欺负弱小——作为一块承载着流传几千年至今没断档的古老文明的土地,他的神秘性在所有土地里可以说首屈一指, 更不要提华国神秘体系的特殊性以及被官方政府承认的正当性赋予他的强大生命力,就算在别家土地上也有十足底气硬碰硬不落下风。
班西感觉不到,但这块土地不是什么硬骨头,被时律一吓二吼三威慑就怂得没了动静, 附近稍显紊乱的能量循环没几秒就自己安稳下来。
土地的神秘衰落导致能量循环趋于独立运转,如果在华国这种程度的能量波动绝不会这么快平息, 少说也得打雷下雨造作个一天半天。
班西察觉不到时律刚才几秒钟炸着毛跟土地意识对线一番,那个层面的交锋对他来说不能触碰也不可触碰,不过他能从周围的能量波动里推测出大致发生了点什么,哭笑不得地摸了摸时律的后颈,安抚下对陌生环境应激的猫猫。
他之前不太把时律和猫当做一个个体看待的,虽然时律不管关系稳定前还是稳定后,都很热衷于用黑猫的形态在班西那讨点甜头尝尝,班西也更多将其视作两个个体看待。
撸猫揉搓毛绒绒撸得快乐,毛肚皮粉肉垫亲亲碰碰的不带半点杂念,哪怕黑猫在他怀里肚皮一摊露出圆鼓鼓的猫球球。
嗯,最近这几天班西深刻认识到时律的确不是人这件事情了,他和他现在还酸疼的腰以及脖子上胸口等等地方没消下去的尖尖牙印都深刻认识到了这件事。
不得不说,第一口被咬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咬断喉咙,那几天的现场也不怎么和平看着更像案发现场。
就很血淋淋。
搞得他没办法把衬衫扣子系好打上领带,只能别别扭扭地敞着领口,总感觉脖子上空落落少点什么。
“那边。”班西不用怎么找就看到了来接他和时律的人,夹克衫牛仔裤还扎了个小揪揪的年轻人举着接机牌,一看就不是罗斯巴特家派来的下属。
那估计是他父亲派来的。
班西带着时律走过去,年轻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您好。”他小跑着迎上来,不用班西开口就已经噼里啪啦该说得说了个清楚。
这个叫拉尔的年轻人果然是班西的父亲叫来接人的,他喊班西的父亲“谭老师”,算算倒也能说是班西父亲的半个学生。
他父亲的人生除了母亲也就只剩下画画,班西知道他名下有好几个基金会都有资助年轻艺术家的项目,个别非常优秀的他父亲会叫到庄园里指导几天。
艺术家嘛,总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独特寂寞的灵魂和艺术追求的,这种事情总没办法跟班西这个只会画法阵的无趣儿子聊。
没事谭煜周不怎么想见儿子,班西没事也不会去找他这个父亲,偶尔见一面就跟看展览一样,还得提前邮件预约个彼此合适的时间。
今天谭煜周就很有空,他一整天都很有空,但他跟班西说他只有下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班西觉得很足够了,连时律都没带进来——真要见家长不如带去见谭雪淑和谭煜平,再或者他把自己意识深处的“班西”叫醒给时律见见也行。
他这次就是来通知一下自己的父亲他恋爱了,以及以后准备常驻华国目测有生之年不会回来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父子情可叙,看他父亲的样子也不是很想延长交流时间。
“啊……”谭煜周很平静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摸索茶壶,差点打翻了自己的茶杯,“啊,我知道了。”
他端着茶杯,喝掉了杯底几滴茶水——相当于什么都没喝到,端着个空杯子做样子。
然后他才像是恍然明白了班西说的是什么意思,猛地抬头去看班西的神情。
——他的儿子……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谭煜周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很久没见到过班西的模样,以至于一抬头有些晃神恍惚以为认错了人。
似乎,不应该这样高,也不是这么鲜明深邃的眉眼,面前的青年撑在一身合体的西装里俊美又优雅,他却得很努力地仔细打量,才能看出些他熟悉的轮廓。
他好像……确实是很久没有看过自己儿子的模样了。
谭煜周便不知怎么的有些慌张起来,见班西才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准备起身告辞,他下意识抬手拦了拦,留人的话在嘴边又编不成词句。
“你……”他顿了顿,声势又低下来,“要不要看看我的画?”
语气犹疑着没什么把握,于是班西也有点不知道他是犹疑要不要带他去看画,还是犹疑他会不会答应了。
他父亲说的画,自然是那些锁在二楼房间里的作品,他父亲从没让外人见过,只有时候自己待在房间里看上一整天,班西一直以为那些画不会有见天日的机会。
他丝毫不怀疑,谭煜周死之前会先毁掉那些画,让自己真正的杰作只属于自己。
“好啊。”班西答道。
他其实不太好奇,但他直觉上感觉,答应下来不是件坏事。
反而是谭煜周在他答应下来之后愣住了,脸上显出点抗拒又如释重负的矛盾表情,“那、那这边走吧。”他说着抬脚准备往楼上走,手上扶了扶楼梯扶手。
……
二楼的房间里只有一幅画。
班西看着那副画,画上的人也看着他。
那是位明艳端庄的美人,雪白的皮肤深棕色的长卷发,颜料与细腻的笔触赋予了她一双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
栩栩如生,好像那些罗斯巴特藏宝室里被施加了魔法的画作,画中人一错神就会从画框里走出来,眉眼如新,楚楚动人。
她长得像极了班西的母亲。
班西见过照片里的母亲,也是一样的棕发蓝眼,艳丽又傲慢的美人。
但也只是像极了。
班西也见过父亲给母亲画的肖像,那么多那么多张肖像,和画中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