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眉心微拢,伸手抓住长蛇一样的鞭子,声音有些低沉,“霍言钰!”
这不发一言就动手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
手上鞭子被猛地抓住,来不及卸的力道震地虎口有些发麻,霍言钰猛地听到他暗含警告的声音,冷笑着开口,“怎么,睡了一回就舍不得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
清远沉下眼眸,瞥见顾景已经低下了头,他看着霍言钰皱眉开口,“回梵华宫去,别在这待。”
霍言钰闻言更是生气,不避不闪地看着清远,脸上带着冰冷的笑,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早晚弄死他!”
说着便带着怒气出了门去,如来时一般气势汹汹地离开。
清远直到看见他消失在殿门外,才轻叹了一口气。
顾景身躯清瘦,垂首别过头去,只留下略显沉默隐忍的侧脸。
清远看着他清晰的下颔线,温声道,“他方才没吓着你吧?”
顾景自幼饱读诗书,上数三代就没有一个舞刀弄枪的,虽也学习君子六艺,但到底比不过霍言钰那般烈性。
顾景轻轻摇了摇头,“不曾吓到。”
清远松了一口气,“霍言钰被骄纵惯了,行事难免有些偏激。”他想着平日两人相处,轻声道,“但他心性单纯,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盛怒之下的话语,当不得真。”
刚才霍言钰说‘迟早要弄死’也不过是气话,清远知道他占有欲强,平时也多方纵着他。
顾景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暗芒,再抬头时目光又带着一片温和,他像是有些不安地问道,“倘若他说得是……真的呢?”
手掌慢慢地蜷缩起来,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清远笑了笑,“不会的。”
他眸中有些悠远,“只要不触到底线,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像那日明极殿的事,便已经是霍言钰的底线了。
顾景目光落到床榻铺的软被上,虽然清远方才让霍言钰离开,但话语中皆是对他的袒护,他闭了闭眼睛,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
一直是如此,清远对霍言钰情根深重,以前便只能看到他一人,如今还是这样。
他轻轻开口,“陛下莫要耽误了早朝时间。”
清远点了点头,“那朕便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顾景闻言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殿内,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昔年皇太子清远与伴读霍言钰感情深厚,为他不知道拒了多少佳人,就等霍言钰加冠,可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出声,“霍言钰”。
声音很轻,却听起来像是在唇齿间被咬碎再吞下。
秋日清晨寒凉,金銮殿中文臣武将大都穿得厚些。清远坐在龙椅上看着其下众人,“朕听闻燕王逝世,诸位如何看待?”
底下朝臣有些嘈杂,当年燕王是与先皇一同打江山的功臣,两人出生入死情谊深厚,当先皇登上帝位后,非但不曾鸟尽弓藏,反而厚待当初一众人,燕王便是一位。
镇守燕云十六州,北原一地几乎大名鼎鼎,人可不知如今锦仁帝但却不会不知燕王,可就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却也未及半百便已离世,如同先皇清启一般短命。
有人道,“燕王逝世,陛下应如同先皇一般厚待子孙,如此方可显仁德之心。”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附和之人。
清远唇角笑意有些温和,一双桃花眼慢慢地扫过众人,不像是帝王,倒像是浊世的风流公子。
唯有一人,官服上绣着豹子,四十上下的模样,模样有些凶悍,“燕王病逝,由他小儿贺楼明即位,此时正是收复兵权之时。”
此话一出,朝堂有些静默。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贺楼明此人狠戾决然,又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此时收复,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一时之间有些嘈杂,到最后一位老者说,“既如此,不若将贺楼明召至京中,接下来如何再由陛下定夺。”
年轻的帝王薄唇轻启,“然”。
下了早朝,天已经大亮了。
梵华宫中却是一片寂静,谁都能看得出这位贵君心情不好,硕大的宫中没人敢触霉头,皆是垂首站着,安静地落针可闻。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霍言钰猛地回头望去,已经起身要迎接却偏偏顿住,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清远见他窝在椅上,眼中出现了几分笑意,“怎么,不想见到朕?那朕就走了。”
说着,就装作转身离去。
还未踏出一步,腰身便被人从身后抱住,霍言钰搂住他的手用着几分力道,“你敢!”
清远笑着转过身去,看见霍言钰黑多白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凶,瞧着像是一只咬人的小兽,他开口道,“不敢,不敢。”
太凶了,又会闹腾,简直是让人头疼。
霍言钰稍稍满意了一点,把人牵着去了膳桌旁坐下,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他在一旁拿筷子布菜,一边开口,“你昨天为什么去他那?”他等了半夜也不见回来,今早怒气终于憋不住了,天不亮就气势汹汹地往仪元殿走。
清远想着他今早的架势,恍惚中明白几分唐明皇留宿梅妃那却被贵妃抓奸时的心情,他摇头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开口道,“顾景病了几天,我不过是去看看。”
霍言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病了就去请太医,你又不会治病。”他哼哼唧唧地说,“说不定就是他想见你才故意装病的。”
清远失笑,伸手摸了摸他脸颊,“顾景是顾太傅长子,本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却被困在深宫之中,”他声音轻了起来,“朕对他……颇为愧疚。”
当年出事之后,他母后便为两人赐婚,除了补偿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终不过朝堂制衡之事。
霍言钰闻言眉已经皱起,他伸手捧住清远的脸,认真开口,“我是小心眼,但顾景是一肚子坏水,”他嘀嘀咕咕地说,“说不定当年的事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堂堂太傅之子,专门给我下药让我毁他声誉,”清远笑了笑,“当初你我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他怎会专门如此行事?”
世家子弟之中挑了几人作为太子伴读,霍言钰顾景皆在其中,他和霍言钰两人腻腻歪歪的,嗯……差不多是蜜里调油了。
霍言钰也想到了这些,自己坐到清远腿上,“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时常盯着你,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谁知道他暗中计划着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不喜欢顾景的缘故,分明内里是暗潮翻涌脏污一片,面上还装出清雅温和的模样,就会哄人。
清远说,“你以为我是什么,谁都喜欢我?”
顾景做他伴读时便是一副克己复礼的样子,后来两人成亲也是迫不得已,哪会做出这种事。
霍言钰心说谁都喜欢你,却不想说出来,只是自己郁闷了一会,然后像小兽一般在清远颈部嗅吻。
“你在嗅什么?”
霍言钰瞥他一眼,“我要闻闻你身上有没有他的味道。”
有就要沾上他的味道!
清远无奈道,“没有,我们根本没做什么。”两年了,也就那一次,还是神志不清时来的。
“以后你可不许再胡说什么了。”
今天那一句,能让顾景难受好久了。
霍言钰凉凉开口,“知道了。”
总有一天要将顾景弄出宫去,以后这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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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晋江文学城
吃过早膳,便有宫人垂首将桌上菜肴依次撤出去,霍言钰叫宫女端了盆水,自己试了试温度正好合适便将清远的手泡入水中,他自己垂眸用上香胰子细致地清洗一遍,再用雪白的汗巾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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