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从那帘帐底部冒出来的玩意儿是什么鬼?为啥看着倒像是什么有鳞有爪的……
季雪庭正待细看,但刚才冒出来的细长之物却宛若是他的幻觉一般须臾不见。
还没等他搞明白状况,紧接着天衢仙君仪仗一侧倏然有青光一闪。一个头戴宝冠的青衣人快步走出。就跟天衢仙君一样,那位青衣人身上也遍布着浩荡灵光仙气,显然也是玄穹之上的大人物。
季雪庭被那仙气刺得双眼都模糊了,懵懂中只看得见那青衣人袖口似乎有着天相太常宫那边的纹饰。
同样的,既是玄穹之上的大人物,看待车架旁边的季雪庭时也是只蝼蚁草木,浑然不曾在意。
“天衢殿下,您……”
季雪庭只来得及听到那青衣人发出一声低呼,随后,季雪庭面前青光大盛,再到他能够睁眼视物时,青衣人连带着那位奇奇怪怪的天衢仙君,也早已消失不见,俨然是是使了阵法,直接回到了九天之上的玄穹中去。
“呼……”
一直到上仙们离开,季雪庭又在原地躺了好久,感觉周围再没有那股倒霉的上仙气息,这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有了上仙的云路之上,似乎连呼吸也变得畅快了许多呢。
“哎哟,刚才……”
“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
……
与此同时,他周围断断续续传来了许多下级仙人们含糊不清的迷茫低语。
再看身侧众人,季雪庭才发现原来刚才天衢仙君出现后不久,那些人似乎就已经因为扛不住仙力威压而尽数晕了过去,完全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也就是待在季雪庭身旁的那位兔耳朵的小仙娥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得要晚一些,因此知道得多一些。
如今她揉着眼睛慢慢醒来,想起晕厥前那位天衢仙君的现身,兔耳立刻立得笔直。
季雪庭眼看着那位仙娥在原地四处张望了好久,然后猛然间视线捕捉到了自己。
“季仙友!”
仙娥在季雪庭转身欲走之前一下子就窜了过来,然后一把拽住季雪庭的手,激动问道:“方才那位天衢仙君来找你是为何?!”
季雪庭:“额……”
仙娥:“他可是悔不当初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告诉你他后悔了——”
季雪庭:“……那倒也没有。”
仙娥:“可是他依旧叫你……”
季雪庭一想起天衢仙君先前幽幽喊出的那句“阿雪”,胸口处莫名腾起一股近乎刺痛的酸楚。
只不过,也就是一瞬而已。
功法自动运行,将他心中那一抹可笑的情绪迅速抽得干干净净。
随后季雪庭便想起天衢仙君之前那副疯疯癫癫,怪里怪气,随手打人的模样,再腾上心头就只剩下后怕和回避了。
【“你不可以在这里。”】
当时,天衢仙君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吧?
想来也是因为天界关于天衢仙君杀妻证道的传言太盛,所以才让那人感到格外苦恼,特意来警告自己一番让自己不要在天界碍眼?季雪庭叹了一口气,顿时想通。
三千年前那段旧情说起来,确实黏黏糊糊,十分羞耻可笑.
那天衢仙君虽然已经是玄穹之上的上仙大人,却不能像是季雪庭这般……修无情道修个三千年,修得没脸没皮,可以把三千年那段情当个笑话讲给别人听。
早知道当时就再解释解释了。
季雪庭又想,自己其实压根就不会在天庭待多久,留个名立刻就要回下界了。
再上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
那位天衢仙君,确实不用这么担心……自己与他还会有任何多余牵扯的。
……
“那位仙君不过是恰好路过这边而已,就是路过时候偶然发现我与他有一段旧缘,于是好心停车,与我说了一些为仙处世的道理然后便离开了。”
想到这里,季雪庭柔柔开口,对着面前依旧十分在意的小仙娥笑道。
“真的吗?我……”
“真的。”
季雪庭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仙娥看着这样的季雪庭,果然有些不太确定起来:“那……那他跟你说了什么啊?”
“都是一些很有道理的话。”季雪庭看着仙娥的眼睛,特别诚恳地说道,“比如说,我们作为仙官,为了自己的幸福应当认真奋斗,努力工作,虽说在下界每天都需要当值十二个时辰,但是这种当值未尝不是一种福报……”
季雪庭装作一番心服口服地样子,就这般胡乱编造了一番工作啊福报之类的言辞,还没说完,便看到那兔耳仙娥眼中因为八卦而燃气光熄灭了。
看着火候到了,季雪庭心头一松,赶忙提醒她带自己去通明殿领职的事,那小仙娥也只得垂头丧气地应了。
不过,就在临走前,季雪庭忽然心头一动,不自觉朝着自己之前与天衢仙君对话的那方向望去。他还记得,之前那位天衢仙君吐出来的血,落在云上,变成了许多猩红的莲花……不过,这时候再看,季雪庭才发现,那些莲花似乎也只开放了一瞬间,紧接着便凋落,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莲花啊……
想起莲花,季雪庭微微有些恍神,不过,那小仙娥一声催促之后,季雪庭便将此事忘在脑后,再也不曾想起了。
当然,季雪庭也不会知道,在早已远去的车架之上,有个人依旧在念着他的名字。
……
“那是阿雪。”
九天之上,玄穹如墨,过于浓厚的灵气与天地之间自然产生的混沌之力相互交织,形成了比天底下任何一把神兵利都要更加锋利的风刃在虚空中不断飞旋。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云车的主人,天衢星君此时却只是怔怔地坐在车中对着自己身侧的青衣人低喃道。
他说话时,口中依旧有殷红鲜血汩汩涌出,将他的衣裳染成一片猩红,让这个原本就显得形销骨立,鬼气森森的仙君看着愈发狼狈且恐怖。
青衣人皱着眉头看着这样的天衢仙君,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天衢仙君的脸色随着不断地吐血而愈发惨白,偏偏眼角处却漾起一抹酒醉似的潮红,那对银色的眼瞳里像是有鬼火在烧。
他不断地低喃,沙哑的声音中透出粘稠的甜蜜与爱怜。
车架之外,狂风呼啸,将那些纤弱的祥云撕扯成缕缕碎片,细长的影子从天衢仙君的鲜血中冒了出来,在这小小的车架之内不断摇曳。
青衣人还是没说话。
他也不用说话,因为面前的那位仙君,依旧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伴随着天衢仙君的轻声低喃,那些遍布车内的污血就像是活物一般蠕蠕而动,而原本只是影子形态的那些“东西”,也开始慢慢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暗影中直接脱离出来。
【滋滋……】
眼看着在车内舞动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多,那种湿润冰冷的,鳞片互相摩擦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响亮。青衣人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微微俯声,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殿下,请您务必凝神静气,万不可再动心神。太常君正是察觉到殿下的星位不稳,才特意命我……”
“我知道。”
天衢仙君抬了抬手,之前还在车架内四处游走的暗影一瞬间烟消云散。
出现在青衣人面前的白发仙君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上仙一般,仙风道骨,冷漠自持。
“太常命你来押送我回宫,以免我发起病来惹出些不可收拾的麻烦。”
天衢仙君淡淡说道。
然而他越是这般平静无波,面前那位同为上仙的青衣人就越是冷汗涟涟,甚至连本命法器都不由自主地显现出来,显然是对天衢仙君戒备至极。
看着这样的青衣人,天衢却只是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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