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些变异后地怪物力大无穷,眼看着原本扎扎实实挡在那里的巨石竟隐隐有了松动之意,季雪庭和天衢自然也无法继续再次坐以待毙。
“天衢仙君,劳烦您帮我开个道。”季雪庭脸色冷肃,凌苍剑泠然出鞘,银色的剑光掠之下,将数道活物般企图靠近两人的黑烟斩成了两段。
“我必须立刻赶到神骸所在之处,阻止那人破坏封印。旦此处封印真的彻底破损,这些玩意泄露到外界,后果将不堪设想。”
天衢听到季雪庭这般开口,面色不变,然而地上那些正在蠕动扭曲的念蛇却倏然全部粗壮了许多倍,撕咬扭打起来的架势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凶悍。
“若是要赶路,我……我需要抱着你。”
天衢轻声道。
“……失礼了。”
见季雪庭不反对,天衢垂眸敛目,神色肃穆。
大概是因为得了季雪庭的许可,这次倒是不再用蛇尾卷着季雪庭,而是伸出了胳膊,将季雪庭抱在了怀里。
随即白发的仙君身形动,明明是灵力被全然禁锢到滴不剩的地宫深处,他的周身却依旧起了阵狂风,所有企图靠近季雪庭与他的黑烟,在触到风刃的瞬间,便已绞得粉碎。
如此这般,天衢紧紧地,无比珍惜地抱着季雪庭,朝着了地宫深处掠了过去。
这路自然也是岔路极多,错综复杂,然而季雪庭就像是早已来了此处千次万次般,自然而然便指点着天衢朝着正确的道路前行。
期间重重阻碍在念蛇以及季雪庭的飞剑之下,自是不曾造成什么大碍。
不过几息之间,季雪庭与天衢便赶到了地宫最中心,也就是洞穴顶部那轮“明月”的正下方。
跟地宫其余雕梁画柱的形制不同,地宫深处反倒是片空旷。此处原本似是片地底湖泊,如今早已因为极寒冻得成了片青黑的冰面。
空旷的冰面正中心,赫然便是具巨大的神灵遗骨。
看到那具无比巨大,近乎山丘般高大的白色虹行骨骸,季雪庭胸口又是阵悸动。
【你来了——】
【你终于来了——】
……
隐隐约约,似乎整座瀛山内部都回荡着无比幽远,空旷而古老的回声。
然而那声音似乎也只有季雪庭人可以听到。
灵物在胸口不断震动,仿佛下秒就要直接撕开他这具冷冰冰的寄身跃而出。
各种细碎的声音,已在此处回荡了千年万年地低语,如同无形水波般冲刷着季雪庭的神魂。它们似乎在急切地诉说着什么,恳求着什么,但偏偏所有的情感与片段都混杂在了起,最后带给季雪庭的只有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入水底般的窒息感。
当然,灵物寄身,便是真的到了水底也是无碍的。
季雪庭自天衢怀中跳下,落在冰面自上。
无论心魂自身如今有什么异样,面上却依旧是片平静,凌苍剑稳稳握在手中,剑锋尖锐。
而天衢也是神色异常冰冷,蛇尾自然而然虚虚环在了季雪庭身侧,异常戒备。
两人有此反应,自然是因为那具巨大的虹行骸骨前面,如今正站着个人。
个头戴喜福神面具的男人。
看到对方的瞬间,天衢身形僵,随即怒气大张,无数条念蛇自暗影中生出,各自扬首,嘶嘶吐信。可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天衢也压下了极度的厌恶与憎恨,冷冷与那面具男对峙着。
其实季雪庭最开始也以为那个人就是之前直纠缠在自己身边的伥鬼。
不过再多看眼,季雪庭便很确定,此人与先前那些货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人周身不带丝邪气,看上去甚至还带着点周正平和的意味。可是……那从虹行骸骨缝隙处泄露出来的丝丝黑气在经过他时候,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般,蓦然卷曲,远远地避开了。
“哎呀,来得可真快,该说不愧是仙君啊……”
察觉到了两人到来,喜福神面具微微侧头。
“这可有点麻烦,要知道,我本来只想赶紧了解这边的事情然后便走,并不想与你们天庭中人起冲突啊。”
说是这说,可那人态度片悠然自得,哪里听得出半点惧怕。
更何况,面对天衢的蛇与季雪庭的剑,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门歪道,还有胆子望着季雪庭叹息:“说起来,也是可惜……天夭,大煞,百劫之魂,还能被炼成灵物寄身,成了灵物寄身之后,竟然还能飞升成仙?季雪庭仙君,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本来还以为能将你抓回去好好研究番,只可惜看今天这架势,在下这个小小念想怕是打不成了——”
那人话音未落,身形倏然闪。
他猛然抬手,掌心转,手中赫然是道青影,正是季雪庭的凌苍剑。
方才他躲过的,正是季雪庭的偷袭。
“唔?季仙官如今的脾气倒还是跟之前样好生凶悍。”
面具男手中凌苍剑阵阵嗡鸣,拼命震动,却死活无法挣脱那人掌心。
他随后又笑道:“……以残魂来说,剑术倒是不错。”
结果他话未说完,手中那把看似受制的剑影之下,竟然又窜出了道黑影,直接射向那人面门。
那是正是天衢藏在季雪庭剑中的条念蛇。
这两人虽说彼此相处无比尴尬,又有单方面的恨海情天爱恨情仇,然而无声无息中却自有默契。几乎是在看到喜福神面具的瞬间,便已经定下了这番计策。
果然面具男这下终于中招,念蛇袭之下,男人面上喜福神面具倏然掉落。
“找死——”
他猛然抬头,直直对上了趁机袭向他的天衢与季雪庭。
而在看到面具男容貌的瞬间,无论是天衢还是季雪庭,都不由色变。
“是你?”
“你?!”
……
……
……
三千年前——
“九华真人,你施展了障眼法……”
晏家大宅之类,萦绕着近乎肉眼可见的浓厚血气。
疯疯癫癫,满身鲜血的晏慈看着面前的道人,轻声说道。
被称之为九华真人的道士面色扭曲,异常恐惧,整个人早已失禁,张脸更是涕泪横流。
“仙君,饶命啊……饶命……是,是晏二少直强迫我,我没办法啊……呜呜呜……”
道士平日里也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高人模样,可如今却哭嚎得像是个三岁小孩。
晏慈空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并没有在看着他。
“是你跟那个家伙说,将人炼成箭靶,也可以让人来生灵魂残缺,天生畸形。”
男人神色恍惚,字句轻声说道。
“饶命,饶命,我真的就是随口……我真的没想到会被少爷听进去呜呜呜……仙君啊……饶命啊……”
道士还在哭嚎。
而晏慈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样,他叹了口气,然后怔怔道:“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容许你在这世上这么快活的多待这刻呢?”
说话间,无数条细细的暗影从晏慈的影子中冒了,然后钻入了九华真人的皮肤之下。
九华真人平滑的皮肤上在骤然浮现出无数隆起纠缠的斑纹,鲜血瞬间从他七窍中直喷而出,他牙呲欲裂,喉中嗬嗬作响,因为太过于痛苦,甚至惨叫都是过了片刻才艰难发出来的,而那声音,异常凄厉。
是的,那些暗影正在他的皮肤之下,点点,把他的皮囊从肉身上满满剥下。
同时,它们还在活着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痛苦,远胜凡人酷刑中的千刀万剐之刑。
然而看着面前的道人这般受苦,晏慈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欣喜神色。
他端坐在棺木之前,抱着怀中那张溃烂的人皮,轻轻地吻着那个少年肿胀腐烂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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