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妖怪小贩恼羞成怒,“不买就不买,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徐以年懒得理他,拖着快断掉的双腿走回了旅店。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后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徐以年无意扫了一眼,瞬间被钉在原地。
——就在半小时前,除妖总局检测到埋骨场边缘出现了大规模的妖力暴动。
根据后续的数据反馈,有妖族离开埋骨场后摧毁了总局设置在周边的检测系统,如此恐怖的破坏力是多种能力叠加的效果,经确认,皆是一人所为。
那名妖族的行为招摇得过了分,几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徐以年一遍又一遍地读学院推送的消息,生怕自己会错了意,短短几行字被反复咀嚼,他甚至用力拧了把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两年前,所有人都以为郁槐进入埋骨场没有生还的可能,除妖总局连通缉令都撤掉了。猝不及防听闻这一消息,当年参与过相关事件的除妖师一时人人自危。
郁槐真的出来了。
脑海中形成了这一清晰的认知,徐以年脸上不知不觉绽开笑容。他太高兴了,甚至在房间内胡乱大喊大叫,渐渐的,徐以年的声音却又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他仿佛一下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和重负,倒在床上肆无忌惮哭了起来。
徐以年的手机响个不停,父母、师父、朋友的消息铺天盖地,联合社区也早在第一时间就炸开了锅:
[你妈的,统统跪下叫爹!二十三岁杀出埋骨场,史无前例第一人!]
[四区的首领都至少上百岁,有没有懂行的兄弟透个底,他究竟是杀了哪一区首领抢走咒珠的?]
[郁槐去这一趟不知道获得了多少能力,以后岂不是直接横着走???]
[他倒着走都行!除妖局现在肯定疯了,都以为当年把人追进埋骨场相当于送进黄泉,结果人家进去升满级又出来了!]
[两年,短短两年。郁槐这逼太他妈恐怖了,我要是那些除妖师现在一定在家瑟瑟发抖。]
[还有徐以年,别被吓哭了吧。]
……
……
“傻逼,老子高兴得要命。”徐以年擦干眼泪自言自语,半晌后,忍不住抱着手机笑了起来。他打开窗户,朝世界树的方向望去。
银色的月光仿若流水,与山顶大雪纷飞的景象不同,镇上只有柳絮般的细雪悠悠飘落,四周寂静无声。似有所感般,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收下了我的愿望……”徐以年小声说,“谢谢你,请你永远保佑他吧。”
巍峨险峻的雪山巅,世界树迎风而立,密如云层的树冠中隐约传来金铃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几小时前,当徐以年渐行渐远,被他放在世界树脚下的金铃忽然无风而起,它被树妖的力量牵引着向上飞舞,最终隐没于繁盛的树冠深处。
在金铃下,挂着徐以年或许一生无法宣之于口的祝福。
给郁槐:
希望你平安,不生病,再也不会遭遇不幸。即使有烦恼也是下一秒就能忘却的小事,你就和过去一样当闪烁的星辰、遥不可及的月亮,一路朝前,去实现所有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从来不跌进混沌的人间。
希望你永远自由,不要孤单。
第55章 决心
一幕幕回忆从脑中掠过,得知自己的命和郁槐相冲时的挣扎与痛苦、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世界树下堆积的雪……徐以年压下多余的情绪,只断断续续讲述了岚的说辞,其余的只字未提。听他说完前因后果,郁槐握住他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妖族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暗紫色的眼瞳闪着凶暴的红光,徐以年从没亲眼见过他盛怒的模样,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人动弹不得。郁槐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至极:“你当年就因为算命师的一句话,丢下了我?”
徐以年张了张口,无数句解释在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只好垂眸不言。
郁槐当他默认,忽然冷笑:“就算相冲,那又怎么样?”
他的狠厉与偏执触及到了徐以年内心最深的恐惧,男生嗓音颤抖:“…我会害死你的!”
“所以你直接替我做了决定?”郁槐死死凝视着他,最终意味不明道,“徐以年,你可真够狠啊。”
徐以年混乱至极,剧烈的情绪起伏令太阳穴隐隐作痛,见他脸色格外痛苦,郁槐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渐渐浮现出杀意:“命和命之间相冲的几率能有多少?你别是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徐以年浑身一震。
他从未想过这一可能性,下意识道:“给我看命相的是岚,他不可能算错……”
作为当今测算命相的祖师爷,岚看过的命相数不胜数。命和命之间相冲举世罕见,世上没几个人能看出这一异象,在徐以年认识的算命师中也唯有岚能做到。
“不管他算没算错,你这次最好没骗我。”
郁槐从地上捡起被丢掉的紫钻胸针,紧紧将它捏在手中,手心甚至流出了血。
原来五年前,徐以年离他而去并不是因为他横遭变故,而是自以为选择了最好的方式保护他……
相冲一事令他心存疑虑,一旦查清来龙去脉,他不会放过从中作梗的人,也不会再放徐以年离开。
郁槐压下情绪,最后深深看了徐以年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妖族的身影消失在了枫林深处,徐以年失魂落魄留在原地,对方的话语令他的大脑乱成了一团糟,徐以年甚至不敢细想。
如果他和郁槐的命并不像岚所言的那样,那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徐以年头痛欲裂,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枫树才没有跌倒。不知过去多久,强烈的眩晕感渐渐消失,徐以年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了情绪。
连毕业舞会都没参加,他就这么浑浑噩噩走回了宿舍。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白天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复、无法停止。徐以年几乎不吃不喝,只管蒙头大睡。接连几天,略显空荡的宿舍内只有他偶尔发出的声响,打破这种糟糕状态的是某天傍晚的一通电话。
“小徐哥!”夏子珩兴冲冲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看见群里的消息了吗?一直没等到你回复,我来问问你。”
“……什么?”徐以年说话时带着才睡醒的鼻音,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慢吞吞划开群聊。
昨天晚上,宸燃在群里转发了除妖局的通知:[明天下午三点,审判院二号厅进行黑塔审判。参与过这次事件的除妖师基本都在受邀之列,我们也都能参加,收到回复下。]
徐以年看了眼日期和时间,意识到距离审判开始还有不到五个小时,昏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现在收到了,到时候见。”
-
枫桥学院与审判院相隔上百公里,徐以年推门而入时审判厅内已经坐满了人,他习惯性寻找宸燃和夏子珩,却发现他们那边没有空座位了。正想随便坐下,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嘿,徐以年?这边。”
徐以年扭头,看见了青年狐狸一样的眼睛。
是裴苏。
他略感惊讶:“你怎么……?”
他没想到裴苏会出现在这里,从黑塔出来后他问过裴苏的情况,说是已经出狱了。刚刚脱离长达数年的噩梦,裴苏的状态竟然还不错。
青年朝他笑了笑,在他坐下后亲热地勾住他的肩膀:“还没谢谢你,小朋友,你竟然真的说到做到了。”
“不止是我,很多人都出了力。”徐以年犹豫了下,“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黑塔这些人了。”
裴苏背靠在座位上,有些漫不经心:“今天可是那帮畜生受审的日子。这几年他们纵容那些囚犯折磨我,还擅自给我加刑,我必须得亲眼看着他们遭报应。”
见徐以年脸色苍白,裴苏多问了句:“没休息好吗?这段时间太忙了?”
徐以年摇摇头,裴苏便不再追问,他忽然戳戳徐以年的手臂,换了个话题:“我们对面的陪审团第一排最右边坐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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