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范传朔满脸的恳切与歉意,季知行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背脊爬上来——作为一个父亲,范传朔的表现未免也太冷静太理智了。
再怎么说,范永杰也是范传朔唯一的儿子,曾经那么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即使他犯下了滔天大错,作为父亲,范传朔真的能真心那么冷静地剥离父子之情,为儿子所犯下的错道歉吗?以他的了解,范传朔显然不是这样豁达理智心胸宽广的人。
季知行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一边说着客套话应付着,一边观察范传朔的神情。越是看不出任何破绽,越是让他觉得这个人心思深沉得可怕。
在陈述完愧疚与歉意之后,范传朔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意图:“为了略略弥补你受到的伤害,我恳请你加入我的实验室。”
季知行悚然一惊,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范传朔继续蛊惑道:“我现在正在独立研究的项目是「新型铁基电体材料与磁电耦合物理研究」,眼看就快要出成果了。你这个时候加入实验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到时候出了论文也可以把你挂在三作、四作甚至二作的位置上。这样你很快就可以修够学分,正式读研了。”
季知行推脱道:“其实我还挺享受本科生活的,也并不急着读研。”
见季知行实在不像意动的样子,范传朔又补充道:“我们项目的科研经费非常充足,所以发给研究员的福利还是挺不少的。而且你提前积累了做实验搞科研的经验,有了论文傍身后,如果想上燕大、水木大读研,也更容易申请到好的导师。”
听到这里,原本一直安静旁观的校长不禁清了清嗓子。他虽然不会阻拦季知行上进,但私心当然更希望季知行能够留在广陵大学,这也是他支持范传朔现阶段就将季知行收入门下的最大原因。没想到范传朔说着说着竟然背离原意,他心里就有些不乐,生怕季知行真的以此为跳板,跳出了广陵大学这个鱼塘。
然而对于季知行来说,范传朔的话一点都不能吸引他。如果换个人来说这些话,他说不定会很心动。但是同样的话从范传朔口中说出来,就像裹着蜜糖的毒药,闻着再香甜也不能让他有一点动心。
季知行开口婉拒:“抱歉,范教授。我和朋友们约好了一起创业,打算把零重力座椅这个项目搞起来,所以只能拒绝您的好意了。”
范传朔一听,反而面露赞许:“创业也好,人最难得的就是对自己的未来有清醒的规划。不过研究零重力座椅项目恐怕花费不小吧,光是租用实验室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这样吧,你不加入我的项目也没关系,在我的实验室挂个名,这样我就能合规地无偿把实验室借给你用了。”
这个提议就更具诱惑力了,只是季知行没有傻到犯糊涂。范传朔越是千方百计地想让他加入实验室,他越是得提高警惕地提防。
和这样心机深沉的伪君子撕破脸是不明智的,只会招来更直白的报复,季知行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校长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季知行回头一看,来人竟是阎教授和办公室主任。
阎安瑾是听说范传朔也去了校长室,觉得不对劲才特地赶来的。刚到门口就听见范传朔正在蛊惑季知行加入他的实验室。
他当然知道,以范传朔的为人不可能不记恨季知行。如今提出各种优越的有利条件,不过都是为了报复季知行而做的铺垫罢了。
阎安瑾不清楚季知行心里怎么想,当着范传朔的面也不好直言其心怀不轨。毕竟范传朔如今好歹还愿意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若是当场揭下他的假面,只怕他就要干脆不管不顾地报复季知行了。
想了想,阎安瑾对季知行说道:“知行,我刚才打电话给你正是为了邀请你加入我的实验室,不知道你对NS方程的应用还有没有兴趣。”他知道季知行在竞赛结束后并没有就此将NS的方程抛到一边,可见应该是有兴趣的。
“有兴趣!”季知行虽然看出阎教授只是在为他解围,但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他确实打算在寒假继续研究NS方程,但是条件有限只能停留在理论上,如果真有机会能够拓展到实际应用就太好了。
看见季知行的反应,范传朔眼神一沉:“阎教授,据我所知,你的个人实验室已经好几年没有项目了。”
“马上就会有了。”阎安瑾回得言简意赅。
范传朔看了看阎安瑾,又看了看朱仁,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认为学校的规章制度并不是摆设。”
被当面含沙射影地指责徇私,朱仁立刻反驳:“当然不是摆设了,季知行他们在参加CUPT竞赛时,指导教师写的是阎教授的名字。所以他这学期的积分已经达标,足够申请科研经费了。”
阎安瑾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当着范传朔的面跟季知行讨论指导教师名义的事。
范传朔皱眉:“即使立项,你也无人可用啊。这不是耽误季知行吗?”
阎安瑾面无表情地反驳:“事实上物院大四的赵毅和孙珥已经联系过我了,希望复试合格后能做我的研究生,我已经同意了。加上颜久昇和季知行,四五个人搞一个小项目完全足够了。”
范传朔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他看了看校长。
校长才不管呢,肉能烂在锅里就好,只要能够把季知行留在广陵大学,他自己愿意跟哪个导师都行。
范传朔没有继续纠缠,他也听说过这学期来季知行和阎安瑾走得很近。而且从季知行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的提议显然没有任何兴趣。
虽然不能如愿地让季知行加入自己的实验室,但是范传朔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跟季知行撕破脸,否则以后要整治他就更困难了。
所有人都维持着表面和谐,季知行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跟着阎安瑾离开了校长室。
一出行政楼,阎安瑾就看向季知行:“知行,希望你不要认为我在阻拦你上进……”
季知行赶紧表态:“教授,我知道您刚才是在为我解围,不会误解的。并且我对范教授的提议也没有任何兴趣。”
阎安瑾放下心来。他一向被学生群体疏远着,季知行是少有的主动靠近他的学生,并且又这样地认真好学。二人之间的师生情分难得,他并不希望季知行因此事对他有所误解。
至于指导教师的事,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与其纠结这个名义,不如以此帮季知行摆脱范传朔的纠缠。
阎教授提醒季知行不要被蒙蔽,范传朔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广陵大学,必然是将泄露秘钥口令的责任都推脱到范永杰身上了。然而他保全自己是真,但想为独子报仇也是真。人性本来就复杂,这样的人就更可怕。
“其实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有做实验搞科研的经验,有论文加身,你以后如果想去燕大、水木大读研就会容易得多。所以,知行,虽然我的项目还未确立,但是我认真地邀请你加入其中,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非常高兴有这样的机会,阎教授。”季知行高兴地说道,有这样实际搞科研的机会,他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本来以为正式加入阎教授的实验室,可能最快也得等到下学期开学。没想到不过几天的时间,阎教授就电召他到实验室去了。
季知行到了实验室一看,阎教授还没到,只有颜久昇提前来开门并打扫卫生。
他跟颜久昇打了个招呼:“颜师兄,以后多多指教。”
颜久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共同进步,共同进步!”季知行期末考的丰功伟绩他也听说了,即使如今他已经是研究生了,可叫他来考也考不出这个成绩来。因此十分不好意思在季知行跟前端起师兄的架子。
况且,对于季知行等同门的到来,颜久昇是很期待的。三年啊,他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平常就是在阎教授的办公室里搞理论研究,一个闲聊的人都没有。如今一下子多了三个同门,看着也都是挺好相处的性子,颜久昇开始对自己延毕的一年有了些许期待。是的,他被延毕了,因为迄今为止还写不出能让阎教授满意的论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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