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两步,顾庭后知后觉自己的衣服好像一片潮湿。
他低头一看,发现殷红逐渐从衣料下渗透出来,那些大片染开的血迹,让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红色裂纹又如春草一般旺盛生长。这一次明显更加严重,连细白的指尖上都被红色的纹理勾勒,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秘图腾,或许是神迹的祝福,也可能是诡异的诅咒。
没有痛感的体验再一次降临。
顾庭伸手对着四散的光斑观察自己的手指,苍白的肌理被红色缠绕,看起来甚至有种诡谲的效果,只是这一次除了身上的痕迹加深、血流如注、没有痛感,他并没有再感受到其他症状……不,或许也是有的,从尾椎传来的麻痒并不过分明显,却一直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残存的东西——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还被鲜血洇湿,原先戴在身上的空间钮也因为这一场爆炸而变成了废铁,此刻他唯一剩下的就是性命无虞的自己了。
为了以防万一,顾庭又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见除了红色伤痕外再无其他外伤时,年轻的雄虫忍不住又开始担心护着自己的坎贝尔。
一朝回到解放前也不过如此了。
顾庭站在原地,他打算等身上的血液止住一些再继续走。
好在这一次他身上的血基本上被脚下的土壤吸收,那种渗血的速度比最初时慢了不少,待它们基本干结后,年轻雄虫抱起一片柔软的巨大叶片裹在了肩膀上,像是个小蚂蚁似的继续在巨型森林中前行。
——簌簌簌。
层层叠叠的树影之间,几片深绿的叶子忽然掉了下来,顾庭仰头看去,只看到了微微颤动的枝头。
——或许是风吧?
他继续走着。
枝干深处,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甚至令虫难以捕捉,而已经背过去的顾庭自然没有察觉到分毫。
当他逐渐离开这一片后,一道银白色的蛛丝忽然从林子深处飞出,黏住了地上那染着极少血液的叶片,瞬间收了回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令虫牙酸的啃噬声。
另一边,顾庭还在走着,除了他一切都变大的感觉很不好,走到哪儿都压迫感十足,那些巨大的草枝和叶片也成了他前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有时候他甚至需要爬着从某些露出地面、延伸出很远的树根上穿行,这路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叫他气喘吁吁。
他有些不抱希望地坐在树根上,气息不稳地喊了一声,“有虫吗?”
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动静,再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一整片林子里,就好像只有顾庭一个活虫。
喘匀了气,顾庭只能继续走,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同样放大好几倍的野兽,如果有的话,那他一定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餐后小甜点。
他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从最初醒来的地方走到了一处有水流的小溪前,不,对于他来说这条小溪被称之为是“大河”也不为过。
潺潺的水流落在顾庭的耳朵里就像是飞流的瀑布,甚至里面可能还藏着某种巨型的鱼类。
但年轻的雄虫实在是太口渴了,他撕下半截草叶,小心翼翼靠近水边,半蹲在地上舀起水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很清甜,看着也很干净,立马缓解了他喉咙里的干渴。
顾庭在水边蹲了一会儿,见似乎没有什么巨型鱼类的踪迹,便又靠近了些,舀着水浇在身上——那些黏黏糊糊、几乎干结在身上的鲜血被水流冲掉一部分,让顾庭感觉皮肤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一边清理自己,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眼前这道溪流挡住了他原先定好的前进方向,急湍的流水又隔绝了他过河的可能,便只能再另寻他路。
就在顾庭沉思的时候,溪流中忽然有一道水花溅了出来,下一刻还被年轻雄虫心里念叨着的巨型鱼一跃而起,浑身银白、脊背上点缀着一条红线,自脑袋上盛开有一截肉红色的冠。
那鱼庞大的体型超过了十米,一个尾巴甩过来就能将小型悬浮车抽飞出去,而此时它的嘴巴正对着顾庭张开,显然是盯上了岸边这用于解馋的小点心。
黑发雄虫瞳孔放大,他凭借身体的本能向后闪躲,飞溅的水花扑了他一身,湿漉漉的状态一下就拉低了他的速度,眼见鱼口即将罩面,忽然一截猛然的力道自腰腹间升起,把顾庭重重拉了出去。
——哗啦!
那鱼半截身子担在了岸边,身后鱼尾扑动,很快又借着水流的浮力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
而千钧一发之际被拉起来的顾庭则是被扯到了树干之上,他甚至连“好心者”的面都没见上,就被一层一层的银白色丝线缠绕,紧紧地束缚在了被叶片遮挡的树木深处,层层叠叠,不见一丝光源。
身上的丝线缠绕地很紧,顾庭动弹不得,当他的视线逐渐适应了昏暗后,才有功夫打量自己当下的境况——
绕住自己的似乎是蛛丝,他曾在坎贝尔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那些蛛丝从他的肩膀一路束缚到腰腹,使他只能保持靠着树木的姿势坐在枝干上,而射出蛛丝的“主人”却不见踪影,要不是有这些蛛丝做证据,顾庭甚至觉得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幻想。
绑在身上的蛛丝即使在黑暗里也闪烁着银色的微光,柔韧劲道,顾庭尝试呼唤道:“坎贝尔?”
很安静,只能听到顾庭自己的呼吸声和树叶的簌簌声。
他再一次尝试道:“坎贝尔,是你吗?”他希望是他。
依旧没有回应,那些蛛丝紧紧地绕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为了看住某个不错的猎物。
顾庭无声叹气,不由得自嘲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忽然,树影之外传来了剧烈的“哗啦”声,还有什么东西“啪啪啪”来回击打的动静,很激烈,像是发生了一场战争。
年轻的雄虫皱着眉毛,他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茂密的枝叶挡住了他的视线,直到水边的声音渐渐停歇,忽而一道蛛丝喷来黏住了顾庭对面的粗壮树干上,下一刻有什么大家伙被沉甸甸地拉了上来——
是那只银色的巨型鱼类,因为脱离了水下环境而扭动着尾鳍,但随着其位置的升高,鱼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悬在顾庭面前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刻万籁俱寂。
那几道蛛丝熠熠生辉,似乎在向顾庭炫耀着这份礼物。
第56章 喂养
依旧不见做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但那银色的巨型鱼却被正正好地吊在顾庭的面前,原来鱼头上绽开的肉红色冠因为脱水而逐渐萎缩,在空气里缓缓形成了状似花苞的模样。
顾庭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 独属于鱼类的腥气逐渐蔓延出来,不能说是多难闻, 但也绝不好闻, 只是对方做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向他炫耀那近乎可怕的捕猎能力吗?
年轻的雄虫对于此刻的场景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吊着银色巨鱼的蛛丝似乎是不满意顾庭的反应,便又甩着闪烁的银光晃了晃, 巨大的鱼鳍差点儿沾着剩余的水汽拍在顾庭的脸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面对看不到具体形状的始作俑者, 顾庭只能尝试看是否可以与其沟通。
“你是谁?”
“你也是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有见过我一起的同伴吗?一位是银发的雌虫,另一个是水红色的小虫子。”
“或者……你会说话吗?”
“你还在这里吗?”
“……”
顾庭已经不再抱有蛛丝的主人是坎贝尔的可能了,因为他在一片树叶沙沙声后得不到任何的反应。所有的絮絮叨叨说出来的话都只有风声再为他伴奏,此刻他不停地说话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陌生生物的答案反馈,更是希望能够在这个空寂、巨大的森林中得到一丝慰藉——从醒来后的所见所闻于他而言不亚于当初穿越到虫族社会。
一旦这样的想法升起,顾庭的心里逐渐浮现惊慌——难不成他因为爆炸又一次穿越了?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坎贝尔和水晶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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