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轮在海上飘荡,自从上船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剧烈的颠簸。
海上多风浪,巨轮都稳稳地穿行于风雨交加之中。
此刻,床上的被褥已经颠落在地板上,刚刚脱在地上的工作服被浪头抛起飞舞在半空。
小男孩死死的抓住被锁链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床,小小的身体还是整个被甩出去,狠狠地砸在门板上。
背上是大片的淤青,他是小鬼,不会觉得疼。
他惦记着和他一起来工友们,那些年轻充满活力的青年。
他们在飓风中还好么?
老鬼要吃掉他们么?
那个白光中的人会是救他们的神么?
船坏了谁来修呢?
男孩贴着单薄的木门却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有风声呜咽,海浪拍打,不知是海鸟还是鲸的悲鸣。
巨轮终于在巨浪的拍打下倾覆了。
船尾高高的翘起,船头笔直的扎进深海之中。
男孩在海水倒灌的小屋里,感官上窒息让他恐惧。
不知所措间他看到一道微光,是潜镜。
透过浑浊的海水,照向舷窗。
男孩不顾一切的奔向舷窗,把窗砸的粉碎。
舷窗之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是未知的危险,也是彻底的自由。
他在灰黑色的海水中看到暖白色光,巨浪翻滚中旋转着把巨轮吸进其中。
小男孩呆呆的望着,伸出小手想要触摸黑暗中唯一的温暖。
刹那间,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他手中射出,虚幻的影子把小男孩拉住,不顾一切的扯进潜镜之中。
进入虚无混沌间,男孩看着镜子外的巨轮进入光圈。
而他,困于镜中,随着镜子在海水中冲刷飘荡。
镜灵变成一团灰色,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虚无的镜中世界。
小男孩想要抱起它,把它贴在自己冰冷的身体上给它一点点保护。
手碰到的是湿粘的感觉,捧不起,抓不住。
他贴着镜灵坐在一片灰暗之中,偶尔用小手摸摸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镜灵似乎是结实了一点。
有的地方开始凝固,像是冬月刚刚结冰的湖上有了薄薄脆脆的壳。
小男孩试着在没有方向,没有边界的灰色世界里走动。
回头之处皆是境外的世界。
他看到有人在打仗,是东瀛人和华国人在打。
看到天上的飞机在轰炸,焦土躺体遍布整个熟悉又陌生的旅大。
他看到红色的旗子,穿着工作服在造船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女孩们也剪短了头发,拿着铝盒装饭吃。
他看到旅大又来了东瀛人,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衬衫,对华国人客客气气。
从东瀛来的船上,有方方正正黑色一面像镜子的盒子,有白白高高带着两个门的盒子,还有圆形白色的锅子。
有时能浮在海面,有时又沉入海底。
他在海底遇见了个男人,是落入水中无法转世的水鬼。
看样子是从东瀛的老家漂过来的,用东瀛话对他说:“第九次遇见童子了,这次你在镜子里。
还能帮我去旅大看看我的外国女朋友么?
如果能,你帮我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还爱不爱用果子味的皂?”
说完,男人飘走了,漂去了东瀛的方向。
他又看到了许多的船,和以前的船都不一样,会发光会发亮,有的上面是穿着漂亮衣服的人,有的上面居然有好几架飞机。
他走走停停,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无聊了就走走再回头,看看镜子外面。
他不敢走太远,他怕找不到镜灵,灰灰小小的一团只有一层脆弱的壳。
镜灵受伤,镜子反射的光微弱昏暗,隐没在海水之中,像是不起眼的垃圾。
镜子漂到了珊瑚丛中,红色的珊瑚中金属的镜柄格外醒目。
调皮的海豹拍打着镜子,男孩嫌它吵到了镜灵,从镜子里面敲击着赶它走。
海豹吓了一跳,圆圆的黑眼珠好奇的盯着潜镜,一口咬住向海底巫女矶姬的贝巢游去。
男孩看见了巫女,漂亮的黑色头发,蓝灰色的眼睛和银色的鱼尾。
男孩拼命的拍打着镜子,巫女嫌弃的遮上了一层水母。
男孩看不见了外面的世界,只知道那只傻乎乎的海豹又把镜子叼走了,一直咬在嘴里在海中游泳。
他和镜灵默默的坐在混沌灰暗的无边镜像世界里,镜灵除了那一层薄薄的脆壳,没有再新生出半分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告别混沌时。
再次清晰的看到镜外世界的时候,出现了他最想见到了松间鼬。
黄十八听完柳成双的转述,眼泪汪汪的直拍脑门儿。
沈瞑揽过黄十八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悲伤,鬼童子已经出来了,他以后的跟随贺茂家主相信一定不会再受到伤害。”
黄十八抹掉眼角的泪:“孩子确实挺可怜,可他没死,不对,已经死了是个小鬼。
我黄皮子不能轻易哭活人,活鬼的。
我是哭我自己!
你说我这啥命啊!
咋山上的事没解决,这海里又整出这么大动静啊!
我也不是会水的,要不把我黄皮子烧了给龙王爷暖暖脚吧!”
“龙王爷找不着了!”
匆匆进门的男人,红色的毛线帽单手一抓,抖落飘散的雪花,黑色头发贴着白皙的瓜子脸,是刚在天庭惹了一肚子气的胡玉。
贺茂家主,头发花白的老人连忙站起身又屈膝要给胡玉行大礼。
胡玉连连摆手,亲自扶起老者才打消了老人这个念头。
活太长也不好,辈分太大,动不动就有人要下跪。
胡玉“吨吨吨”,饮马似的干了王成仁的高级茶叶,还觉得不解渴。
喝完了饮水机接的一大缸子水,抹抹嘴问老者:“来啦,飞机没因为下雪耽误啊?”
老者坐的端端正正的回答道:“托狐仙的福,准时安全的起飞了。”
胡玉大剌剌的往主坐一坐:“那托不着我福,我不管飞行安全这一块。
归谁管呢?
我还真不知道,估计还是鸟类家的谁,等我上天查查。我大姐挺好的啊?”
老者认真地回答:“玉藻前夫人一切安好,托我给您带来问候和礼物,让您常去东瀛相聚。”
“大哥,你能不能别唠了,我这都一脑瓜门子事,你咋不知道替我上火呢!”
黄十八皱着眉头,整个急头白脸。
“我还不替你上火!”
胡玉瞅他就来气,大茶缸子往桌上一蹲,谁也不敢吱声:“我天上地下的给你找龙崽子,上青龙神殿拍着桌子跟他们吵吵,给你求生门转机。
你在家干啥呢?
进门就看你在这抹眼泪,哭吧精!
自己没死就给自己哭上坟了?
我直接给你挖坑埋了呗!
天天的,每一个让人省心!”
“大哥,你对我太好了!”
“你给我,憋回去!”
黄十八眼泪还在眼圈里打转,想要抱大腿的胳膊伸出去,还没碰到胡玉就被喝住,尴尬的悬在半空,默默地收了回来。
胡玉懒得再看黄十八,可他心里还是憋着股火,不发出来整只狐都不好了。
满屋转圈瞅,好巧不巧对上了沈瞑的眼神。
以前这人是总局的大局长,全国上下都靠人家协调部署,是神鬼都得敬畏的能人!
现在,领导依旧是领导,可那股子敬意也没那么压人了,谁让他选了黄十八这个不争气的!
胡玉张口就来:“你也是,你跟他好啥!
你跟他好之前,能不能先利用职权把他发到艰苦地区磨练磨练,啥玩意天天哭唧赖尿的!
你也是,你到底咋想的?
对象都要死了,咋一点不见你着急呢?
咋地,刚好外面就有人了?
你就是成熟稳重,也不用稳成这样吧?
吃秤砣还是真粘豆包吃多压着胃了?
你也别在那拿局长的款儿了,既然你跟黄十八好了,也算我们大仙班里的人了。别一个个的拿自己当女婿不管老丈人家的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