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没话说了, 低着头继续绞尽脑汁夸运动员。
广播稿能加班级文艺精神分, 除了运动员, 别的同学都得写, 还得一人写好多篇。
好不容易开个运动会,不用埋头学习了,现在还得埋头想广播稿。
班里大部分人都低着头,自然就显出郁七容这个抬着头的了。
他有些惬意地半倚着后面的石阶,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金色的阳光给他的轮廓加上了金边,显得整个人矜贵气十足。
唐行斐将目光从那边收回来,余光看见唐行谨正在看着他。
唐行谨唇角微掀:“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怂包蛋哥哥?”
唐行斐反唇相讥:“你不也是?”
“……”唐行谨沉默了半秒,显然,同为兄弟的他们不需要太多交流,就能够确定对方对郁七容的态度,他想起在学校里的一些传言,忍不住问他:“学校里说的,对郁七容不能主动,是真的?”
唐行斐垂下眼,语气平淡:“他从来都不缺对他献殷勤的人。”
上次是他一时冲动,听了唐行谨说的,被恐惧和患得患失冲昏了头脑。
幸好郁七容并没有答应路子初,他也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把表白的话说出去。
唐行谨对唐行斐这套理论不屑一顾,世界上就没有喜欢还要强压着的道理,但是路子初前车之鉴,他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因此,他们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把追求的脚步放慢了下来。
“预备备——”
裁判的发令枪枪声一出,赛道上的一排人瞬间如满拉的弓被释放一般地奔出去。
郁七容托着下巴,在这群人里找他看好的三个人。
于林写到一半没了灵感,抬头看见郁七容看着赛道,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七七,你是在看谁?”
他眯着眼,努力试图看清赛道上的人,试图分清谁是谁,但是显然他们班的位置挺偏的,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
郁七容:“你猜?”
于林挠挠头:“我猜不出来。”
郁七容当然也没有那么好的动态视力,本来还可以用身形分一分,但是现在他才发现他们三个人的身形也差不多,怪不得有时候会给他一种“他们三个是同一个”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出现,郁七容的右手手腕边不易察觉地微动了下。
他没再用手去摸,只是嘴角的笑意上挑了几分,而后继续自顾自地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一行人。
这一幕在路子初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了,无论郁七容看得是哪个人,本质上看的都是唐行斐。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又输给唐行斐,那他就真的太丢脸了。
郁七容笑意未落,广播的喇叭里就突然传出了“让参加铅球比赛的运动员快点到位”的消息。
然后路子初凑到他身边,贼兮兮地笑:“我们走吧,七七。”
“好哦。”郁七容点点头,起身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铅球场地。
铅球运动没三千米那么耗时间,按着顺序一个个来扔,扔完了就走就行,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再扔第二次,取最高成绩。
前面的人一个个扔完,轮到郁七容了。
郁七容随手从地上捡了个顺眼点的铅球,轻轻抛了下,这铅球在他手里颠,看他的样子像是里面充了气,不是实心的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目测了下距离,在心里估计了下自己要用的力气,然后随便往前一抛。
几乎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他那副举重若轻的样子让不少同学对他的成绩有了点期待。
看成绩的那个小姑娘看了一眼被铅球砸出来的沙坑,把刚刚以为郁七容挑了个空心球的想法抛掉,然后又去看他的成绩,她张了张口,大声向裁判那边宣布成绩——
“23米21!”
听到这个数字,几乎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
裁判像没听清楚一样扣了扣耳朵,高声回问小姑娘:“你说多少?”
小姑娘小跑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抚胸口,“23米……21。”
“……”裁判嘴唇嗫嚅了下,转头看向郁七容,“这是差点就要破吉尼斯纪录了啊?”
郁七容眉头紧皱,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克制了,这样看来好像还是有点太招摇了,明明他记得以前这个力道这个角度不会太离谱的。
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还对这个成绩不满意,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还要再来第二次吗?可以取最好成绩的。”
“不用了。”郁七容泄了气,转身拍拍他下一个选手路子初的肩膀,“加油。”
路子初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被他拍了这一下,瞬间精力充沛起来,小姑娘看他的样子以为他也能抛出很好的成绩,特地站了个离得远些的位置,免得多跑几步路。
结果不尽如人意。
全部的人都扔完,郁七容看着路子初一副丧得快要死掉的样子,不得不迟疑地安慰他:“我拿了第一,你拿了倒一,四舍五入我们班的成绩也算不错。”
他这安慰不怎么上心,路子初听了也不觉得有好到哪儿去。
郁七容不干低效率的活,因此他认定安慰路子初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目光开始在四周游离,寻找更值得他关注的事。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铅球人群末尾的位置一闪而过。
郁七容浑身一颤,以为已经被尘封的梦卷土重来,把他重新拖回那个梦境。
那身影确实只有一瞬,衣角在别人的遮挡下露了个小边,然后漾出一小段角度,消失不见。
郁七容只言不语,眼睛紧盯着那个人身影消失的地方,一开始是快走,后来就变成了快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再见一眼那个路人不可,但他的选择一向随心。他的心告诉他,如果不去追,他就会陷入沼泽般的悔意之中。
路子初还在等郁七容继续安慰他,并且做好了向郁七容适当示弱的准备,结果却许久没听见下文。
他睁开眼一看,面前哪里还有郁七容的影子。
另一边,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线,其他同学向他们递过来毛巾和水。
唐行斐说了声“谢谢”接过来,视线却落向了郁七容所在的班级。
视线所及之处没看到想看的人,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拧开瓶盖,浅抿了一口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或许是在铅球场地?”唐行谨也没找到人,转头看向另一边,那边刚比完,人群还乌泱泱的一大片,可是要只是想找一个身高不算矮的白色发旋,也不算难。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露出和他哥一样的焦虑表情。
苏唐性子最是沉静,刚跑完步,他双手撑着膝盖先是喘了会儿,在即将要直起腰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住了。
依着他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从操场外面直通铅球场地的那块水泥阶梯,以及那里突兀出现的一个白色发顶。
“……”苏唐墨色眼瞳怔了怔,随后不管身后兄弟俩如何焦急,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往那边走过去。
“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你。”站在郁七容对面的人语气平静,听得出来他对郁七容还有印象。
上次没机会仔细地看看人,这次算是抓着机会了。
郁七容大胆地用炙热的视线打量对面的人,面前这人确实相貌平平,唯一可取之处就是那双眼睛,整体看起来像是镶在塑料戒指上的钻石,处处透着一种不和谐感。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郁七容回道。
对面人略一颔首,“来学校办点事,刚刚看见你扔铅球了,没想到这么厉害。”
“还好。”郁七容下意识地谦虚。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郁七容叫住他,触及到对面那人疑问的视线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对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反倒是他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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